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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


  「你可以和你師姐在泉下相聚了。」妙手摘星陰森的語音在她耳中響起,明晃晃的劍尖,指向她的心坎:「不能怪我,只怪你師姐不識相,死纏不放。咱們江湖男女,生死等閒,哪有工夫在情情愛愛中打滾?我不殺你,你早晚會殺我,我不想死,你死吧!」

  劍尖的冷芒令她心寒,一閃及體。

  她大叫一聲,一驚而起。

  陽光透窗而入,暖洋洋滿室光明。

  哪有什麼妙手摘星?哪有貫心的利劍?

  她發現渾身全是冷汗,睡在一張鋪在乾草中的草席上,原來是一間柴房,沒有任何家具,卻懸著一頂蚊帳,難怪沒蚊蟲騷擾。其實,京都夏天也罕見蚊子,蒼蠅卻多。

  她吃了一驚,掀帳而起。

  「這是什麼地方?」她自言自語。

  記憶中是鮮明的,她記得,一個朦朧的怪影,將她從妙手摘星的肩上抱過,扛在肩上,耳聽風聲呼呼,頭暈目眩,然後失去知覺,如此而已。

  看著自己,高貴華麗的翠綠衫裙,已經皺得一塌糊塗,這就不像是一個高貴的淑女了。沒錯,她所記得一切事故歷歷在目,不是假的,更不是做夢。

  柴門響起了叩擊聲,她幾乎驚跳起來。

  她來不及有所反應,門被推開了,進來了一個年近花甲的老村婦,手中捧著一個大包裹,一個盛食物的柳條藍。

  「小姐睡了老半天,想必餓了。」老村婦臉上掛著和藹可親的笑容,沉靜地放下食籃和包裹:「大白天,你不便到院子裏活動,老身替人帶了幾張烙餅,暫且充饑,晚上才能離開。」

  「大娘,這……這裏是……」

  「這裏是小宛村,地近白雲觀。」老村婦蹲在一旁打開食籃蓋,裏面有一疊烙餅,一隻碗,一壺茶:「昨晚五更天,一位的公子爺,抱著你出現在家後院。老身不敢驚動家裏的人,將你安頓在柴房,破曉前,他又來了,帶來了這隻包裹。」

  「哦!大娘,那位公子爺……」

  「蒙著臉,老身沒看清。」老村婦含糊其辭:「公子爺留下話,說請小姐盡快南下遠走高飛。」

  「他……」

  「他說,他碰上了大仙,大仙把你交給他照料的。他說,他不認識你,只知道大仙交代的話。他說,包裹裏有衣裙,有金銀,有路引,小姐可能打開看看。他最後說什麼報仇急不在一時,小姐珍重。後來便一直不曾再來,目下已經是未牌時分了。」

  大仙,指狐仙。京師人士膽子大才敢說狐仙,也表示不怎麼相信真有狐狸精存在,但又不敢完全不信。

  相信的人,都尊稱為大仙,以免狐仙搗蛋惡作劇崇人。

  原來她睡了一天,怎麼可能,像她這種人,累了二三天不眠不休,小事一件,即使累垮了,睡下去風吹草動也會驚醒,居然大白天噩夢連連。

  是誰救了她?她不信狐仙,昨晚那個怪異的人影,和刺耳的怪笑,也絕不可能是狐仙。

  報仇急不在一時,仇上加仇,怎能不急?她不是一個寬宏大量的人,而是冷酷無情的殺手。

  「我不甘心啊……」她心中狂叫。

  ***

  龍爪翻江韓一龍本來是一個小水賊頭頭,其實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有頭有臉高手,嚇唬鐵拳快腿憑的不是名頭和武功,而是在曹家做走狗的身分。

  其實他的走狗身分並不高,一個做眼線小角色而已,負責城外南部一帶地盤的偵查,不時乘機敲詐恐嚇撈些油水,如此而已。

  傍晚時分,他仍然帶了兩個同伴,到了京都酒坊,一眼便看到李平平一個人,佔了一副座頭獨酌,幾小碟豆乾果下酒物,兩壺高粱已喝了一壺,臉上已有了五六分醉意,自斟自酌自得其樂。

  「嗨!好像很愜意啊?」他怪笑著打招呼,神情倒也和氣,像是和老朋友打招呼,與上次在燕京老店,擺出恐嚇面孔不同。

  「韓老兄,哪能愜意?找人事沒著落,跑來跑去都累了,花錢像流水,有賠不賺,正在發愁呢!」李平平擺出苦臉訴委屈:「三位,坐,請你們喝兩杯,這小東道我還做得起。」

  龍爪翻江招呼兩個同伴落坐,四個人湊成一桌。

  「那就謝啦!我這兩位弟兄,姓趙、姓錢。」他含糊地為李平平引見兩位同伴:「上次在燕京老店,那位孫兄膽小如鼠,一聲不吭就溜掉了,當天半夜就快馬如飛過了蘆溝橋,真沒意思,等於是替你去禍消災,那種人你最好別惹,吃你一頓也是應該的。」

  「應該應該。」他泰然微笑,立即召來店伙叫酒菜加杯箸:「酒食不分家,好朋友應該分享嘛!哦!韓老兄好像很忙?」

  「忙?那叫累人。」龍爪翻江苦笑,似乎不知道怎麼得意:「出了一大堆紕漏,日夜奔忙,真是見鬼。」

  京都酒坊菜樓,只供應一些現成的下酒小菜乾果,店伙片刻便張羅停當。

  「出了紕漏?」李平平替三人斟酒:「你們來頭大,人手足,天大的紕漏也可以擺平,怕什麼?上次孫老兄提到黑豹,沒兩天就聽說黑豹在這裏作案,好像殺了許多人,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呀?」

  「是呀!殺了一個退休的河南御史全家,順手牽羊劫了大筆財物,連鏢局的保鏢全宰了。」龍爪翻江說得像真的一樣:「黑豹是為錢殺人的殺手,順手劫財順理成章。咱們的人查不出絲毫線索,他本來就是一個天下聞名來無影去無蹤的獨行殺手,咱們並不想浪費時間追查不休。」

  「那你們忙些什麼?」

  「反正有好幾處可怕的男女,還有只能捕風捉影不知底細的混蛋。已經有線索指出,這些狗男女在城內藏身不得,已經逃出外城外藏匿,因此咱們負責去外地偵查的人,累得筋疲力盡。」

  「有線索就抓人呀!」

  「抓個屁!」龍爪翻江一口氣乾一大杯酒,顯得心中煩惱:「他們都是功臻化境的殺手,輪不到我這種人去抓。哦!小李,你還記得那個姓費的女人嗎?」

  「記得呀!她好像……好像被一個姓湯的帶走了……」

  「是呀!把她送給一個姓陶的人。」

  「什麼?居然把她送人。」

  「別大驚小怪,小李,在京都,什麼怪事都可能發生。姓湯的浪得虛名,昨晚被她跑掉了,你如果發現她,通知我一聲,我會給你好處的。」

  「好吧!我看到她,一定盡快通知你,你找她……」

  「不是我找她,而是姓陶的發誓要找到她。」

  「姓陶的是什麼人?」

  「你最好不要知道他是什麼人。」

  「別買關子,韓爺。」李平平含笑催促。

  「反正是誰都不敢招惹他人,可惡透頂。」龍爪翻江為表示自己消息靈通,也為了表示憤怒,不假思索乘機發洩心中的不滿:「他把人弄丟,誰也弄不清是真是假,卻咬定是咱們的人挖他的牆腳,裝神弄鬼把他的人奪回,責成咱們交還,簡直欺人太甚。」

  「這可把咱們累慘了,所有的人全往外派,配合他的人遍搜城內外,片刻也不得安寧。」

  「哈哈!你卻在這裏偷懶喝酒。」

  「胡說!進食時光,不是嗎?」龍爪翻江撇撇嘴:「總不能餓著肚子能窮奔波呀!」

  「姓陶的人,也全派出來了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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