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底揚塵 | 上頁 下頁
一七四


  方士廷感到一陣頭暈但仍堅持得住,大喝了一聲,劍出「分波逐浪」,也下毒手了。

  人影乍合,「蓬」一聲大震,方士廷撞中了右面的灰衣人,他的劍刺入對方的左胸,兩人都倒了。

  左面的弔客眉灰衣人下顎被劍尖擊碎,但也在方士廷的左脅刺了一劍,擦外側而過,割開了一條血縫。

  方士廷已按制不住自己的意志,原來所中的暗器淬有奇毒,因此招發一半便真力全失,與對方相繼撞跌成一團,便陷入半昏眩境界。他滾出一旁,正想伸手取解毒的藥或者以龍虎金丹救急,但手已不聽指揮,好不容易將手探入懷中,綠衣女郎已經到了,俯身一把扣住了他的脈門,一指頭點中了他的七坎要穴。

  他全身發僵,眼睜睜等死。

  綠衣女郎卻放了他,轉身回頭。

  弔客店中年人下顎已碎,鮮血染紅了胸襟,倚在樹幹上掩住傷口,向綠衣女郎啊啊怪叫求援。

  被包裹砸倒的青衣人掙扎站起,以手掩腹狂叫道:「莊姑娘,請……請給我一……顆救……救命丹,我……我內腑受傷不輕。」

  綠衣姑娘轉玉首四顧,六個人只有她一個人平安無事。老樵夫已經斷氣,貫體的匕首未能拔出。被方士廷撞翻的黑衣人一劍穿胸,那還有救?躺在樹幹呻吟,連掙扎的力量亦已消失,離死不遠。

  另一名青衣人背心挨一劈掌,仆倒在地昏厥了。

  這是一個清麗姣好的二十二三歲女郎,粉臉桃腮,五官秀美,梳高頂髻,珠鬢花,金鳳釵,毫不俗氣,穿窄袖子綠綢春衫,百褶綠羅裙,隆胸蜂腰曲線玲瓏極為動人,有一股令男人怦然心動的魅力從她的身上發出。唯一遺憾的是,她那雙午夜朗星似的鳳目,不時透射出陰陰冷電寒芒,令人不寒而慄的凌厲眼神,出於一個美麗女郎眼中,委實不是好現象。

  她向青衣大漢走近,收了劍問:「是被什麼擊傷的?」

  「那……那包裹……」

  她伸手的按青衣人的腹部,大膽得令人吃驚:「不要緊,你不會有痛苦了……」

  「蓬」一聲響,青衣人仰面貫倒,口中有血湧出,叫不出聲音,渾身在猛烈地抽搐。

  她徐徐轉身,目光落在弔客眉中年人身上。

  弔客眉中年人大駭,恐懼的繞樹急通,含糊地叫:「莊……姑……你……」

  她向前急飄,像一朵綠雲。

  弔客眉中年人扭頭便跑,「砰」一聲不慎撞在一株大樹上,暈頭轉向搖搖欲倒。

  她飛掠而至,雙腳前踹,弓鞋重重的踹在對方的腰脊上。

  「啊……」弔客眉中年人慘叫一聲,摔倒在樹下掙命。

  她到了昏迷不醒的青衣人身旁,蹲下用食指在對方的眉心上點落。

  只剩下他一個人了,五個男人已停止了呼吸。

  她到了半昏迷的方士廷身旁,取一顆丹丸塞入方士廷口中,扛起了方士廷,提了尚未打散的包裹,向北穿林走了。

  神偷鬼竊一行七人,也在此時通過官道轉彎處,大踏步向府城趕,並不知林中發生了變故。

  ***

  方士廷從昏迷中醒來首先便感到口乾舌燥,迷迷糊糊本能地叫:「水!水……」

  有人將他扶起,冰冷的水入喉。

  異香撲鼻,是女人的脂粉香,但香得不俗。

  他神智倏清,睜開雙目便感到燈火刺目,原來已經是夜間了。

  這是一間茅屋,有堅實的土牆,窄小的木窗,透風的房門,一張古老的木床,一張八仙桌,之外別無它物,四壁蕭條。

  桌上一支蠟燭,發出明亮的光芒,榻上只有一張破席,牆角下堆著原在床上的破棉被與一個竹枕筒,一股霉臭味夾雜在脂粉香中浮動。

  綠衣女郎一手扶住他的背部,一手持碗,面面相對,吐氣如蘭,正深情款款地注視著他,溫柔地笑問:「針毒已除,你感到怎樣了?」

  他認得這位女郎,心中暗暗叫苦,試行暗自運氣,發覺氣門已經被制死了。

  女郎已看出他在運氣,也看到了他臉上失望的神色,將他放下躺好,放下碗笑道:「你不用枉費心機運氣了,我已用玄陰逆經制穴術制住了你的氣門穴。」

  「這……這是什麼地方?」他強按心中的焦慮,定下心神問。

  「這是距柯橋鎮不遠的荒郊茅舍,一座放牧人住宿的無人居住小屋。」

  「你……姑娘的芳名是……」

  「我的暗器叫毒蜂針。」

  「在下陌生的緊。」

  「咦!你不知我蜂娘子莊翠的名號?」

  「在下沒聽說過。」

  「很好。」

  「姑娘將在下擒來,有何打算?」

  蜂娘子在他身旁坐下,說:「你氣門被刺,無法使用內家真力,與常人一般,你仍可使用基本功夫與人交手,但比一個莊稼漢強不了多少,因此希望你自愛些,不必妄圖反抗自討苦吃。」

  「在下明白。你要將在下交與六指准提麼?」

  蜂娘子噗嗤一笑說:「你只知道一個六指准提,其實六指准提只是一個供跑腿的三流人物而已。」

  「哦!你們是……」

  「我們都是四明怪客師徒的死對頭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我與那龍飛有過節。」

  「但你……」

  「你要問我的打算麼?」

  「說不說由你。」

  「那四明怪客已練成了玄門絕學罡氣,雖則他不是玄門弟子。他的點穴術尤精,隔空打穴彈指絕脈天下無雙。他的劍術自然了得,在武林不作第二人想。罡氣的火候據說已臻九成,水火不傷可反震外加壓力,如無寶刀寶劍以內力御使,休想傷他一毫一髮。這次咱們雖請來了不少高手名宿,但收拾雲龍雙奇也許遊刃有餘,要與四明怪客一拼,仍嫌單薄,有如螳臂擋車。」

  「你……」

  「因此我另有打算,我認為時機未至,及早脫身。我認準你是個難得的英雄豪傑,所以要偕你一同離開是非之地,我倆連袂遨遊天下,暫且放開這些惱人的恩恩怨怨。人生幾何?何必為了些小恩怨而受苦受難?不如及時行樂,好好地享受人生,你說吧,你願不願伴我遨遊天下,做一雙天涯佳侶?」

  他哼了一聲說:「你一個女人,說話好大膽,你不怕我罵你?」

  蜂娘子鳳目中冷電倏現,冷笑道:「我蜂娘子在江湖任性而為,喜結交英雄豪傑,隨心所欲,不怕挨罵。順我者生,逆我者死。笑罵我不在乎,我會將你用另一種奇痛徹骨的蜂毒針來伺候你,不信你可以試試。」

  他知道事態嚴重,好漢不吃眼前虧,目下他是俎上之肉,強硬毫無好處,他希望爭取時間,以使找到脫身的機會,便改變態度,笑道:「聽你的口氣,你們尚未等到四明怪客師徒到來,便已信心動搖,離心離德各自打算了,豈不可嘆,你們當初又何必來?」

  「當初約定的人保證可以請到能夠剋制四明怪客的人,誰知根本就不是那麼回事,不各自打算豈不太傻?」

  「為首約定的人是誰?」

  「有三個人,滄海客劉權,三喜妖婆吳婆婆,與九天玉龍施敏,劉、吳兩人,是當年伏牛山百丈崖論劍的黑道首要人物,二十年前的那場是非,葬送了不少武林精英,他兩人被四明怪客追逐得上天無路,入地無門,如不是兩人發誓退出江湖,可能早已骨肉化土了。至於九天玉龍,則是太嶽山三山小築的黑道大豪,十年前被四明怪客帶了未出道的門人龍飛所挑,他當然忍不下這口惡氣。」

  「他們準備請些什麼人來?」

  蜂娘子發出一陣浪笑,說:「你不必打聽了,即使你想加入,老實說,他們也不見得會信任你,最多派你跑跑腿,去殺一些不相關的人而已。聽說是幾個隱世多年的兇魔,但我不信他們肯來。」

  「哼!你認為方某只配跑腿麼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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