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底揚塵 | 上頁 下頁
八五


  他心中一寬,苦笑道:「賊人恐怕早已離開泉陵廢墟了,兵勇怎捉得住那些亡命?我已逃出道姑的魔掌,如果有人盤問小侄的消息,叫他到悅來客棧找我好了。今後必須加意提防,賊人不會罷手的。」

  唐鳴遠長嘆一聲,憂心忡忡地說:「賢侄,我已是驚弓之鳥,方寸已亂,不知如何是好,賢侄可否搬來店中……」

  「唐叔,不是小侄執意推辭,而是小侄有重要的大事待辦,無暇分身,尚請原諒我的苦衷。目下滿稱風雨,賊人們將有所舉動,情勢緊迫,終將於最近解決,賊人即將離開,你們可以著意提防嚴加戒備,等賊人一走,便可安全了,小侄須立即返店,告辭。」

  他堅拒唐家父子的挽留,逕自辭出返店。

  悅來客棧中,丁母已經可以下床走動了。一早,第一個發現方大朗失蹤的僕婦向主人稟告,急壞了小欣姑娘,立即請乃父派人四出追查,急得像是熱鍋上的螞蟻,幾乎要發瘋。

  沙步衡更為焦急,他已經完全痊癒,目下只是感到有點虛弱而已,一早便聽到丁家派來僕人查問方大郎的下落,便知又出了意外,暗叫不妙。

  他在房中往復走動,不安地自語:「偏侗昨晚我要去取回行囊,他卻無緣無故地失蹤了,此事從何說起?真糟!」

  當方大郎衣履未乾的出現在房門口時,沙步衡心頭一塊大石落地,迎上苦笑道:「老弟,今早店中盛傳你昨晚平白無故失蹤,急壞了不少人,是怎麼回事?」

  方大郎先察看他的臉色,笑道:「沙兄,你的氣色出乎意料的好,你的體質委實不可思議。你可以吃魚肉了,但不能吃得太多。」

  「老弟,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呢!」

  「小事一件,昨晚無意中出門,管了一檔子閒事,遇上一個叫雙尾蠍的人夜劫西門六大棧,兄弟出面打抱不平,跟至泉陵廢墟,被人刺了一劍,還好。」他指指胸下的傷笑答。

  「雙尾蠍?是叫勞公良的人麼?」

  「大概是吧,兄弟與他並無過節,沙兄可以略為走動,不必老躺在床上了。兄弟去看看丁家的人。」方大郎說完,匆匆走了。

  回到內院客廂,丁倫一家欣喜自不待言,他對丁母略加訪察,宣告病已痊可,開了張調補的單方,便回房更衣歇息,以恢復昨晚的疲勞。本來他可以支援三兩天不眠不休的勞累,但昨晚的那顆春露丹,令他感到極為疲勞,不歇息不行了。

  一覺醒來,已經是未牌時分,院中寂靜如死,怎麼沒聽到丁家的僕人走動聲?

  他穿著停當,啟門外出察看,門剛拉開,人影乍現,兩個黑衣在房外多時,一鋒利的匕首已經抵住了他的胸腔。

  是兩個黑衣大漢,粗眉大眼滿臉橫肉,氣勢洶洶地迫住了他,此聲低沉:「進去,不許妄動。」

  在未摸清形勢之前,他不想反抗,徐徐退回房中,兩大漢跟入,人掩上房門。

  「怎麼回事?」他故意發著抖問。

  「這院子已被封鎖,不許任何人走動。」用匕首迫住他的大漢冷冷地說。

  「我……我不明白……」他恐懼地說。

  「你不用明白,乖乖聽話就是,坐下,不許妄動。」

  「是,是……」他戰懍著依言坐下。

  「贛南來的英雄好漢,已經接管了這座客院,你必須安靜些,在事情解決之前,妄動死路一條。」

  他明白了大半,原來是笑無常的黨羽到了,青天白日控制了客院,這出其不意的大膽行動,令丁家的人措手不及,可能是金銀雕黎襄到了,這位贛南的綠林大盜首領,一向以剽悍、桀驁、大膽見稱,膽識與武藝皆高人一等,不僅金鐘罩奇功了得,對行軍佈陣也造詣甚深,贛南三府的官兵,對他極感頭痛。

  丁家的安全,對他太重要了,在他自己的事未曾解決之前,他不許任何人打丁家的主意,旁的事他可以容忍、示弱、置身事外,但丁家的事他絕不退讓。

  他看出這兩位仁兄十分自負,並未將他放在眼下,便決定動手,戰慄著說:「我……我是郎中,與……丁家……」

  「住口!咱們知道你是郎中。」大漢不耐的叫。

  「你……你們知……知道?」

  「丁家男女十四名,你是唯一的外人,丁倫已經說出你的身分了。咱們尊重郎中,所以並未打算驚擾你,你如果不自愛,休怪咱們對不起你啦!」

  「你……你們要……要我……」

  「要你不可聲張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丁倫有兩名負責保鏢的人,叫巫山雙煞,這兩個傢伙不久便可返回,等咱們捉住雙煞,你便可以自由了。」大漢陰森森地說。

  「丁家的人……」

  「咱們要全部帶走。」

  「那……在下豈不是要受到牽連?」

  「大概會的,你已經牽涉在內了。」

  ***

  匕首逼在他胸口,大漢坐在桌上,兩人一高一下,他要站起反擊風險太大。

  當然他並不在乎匕首,但問題是不知對方的底細,萬一這位仁兄藝業了得而又是內家高手,想反擊談何容易?他必須製造機會。

  按常情論,這位仁兄絕非高手,是高手絕不會派來監視一個郎中。

  「笑如來和八卦道人,是不是已將我的底細告訴這些人了?」他想。

  如果告訴了,那麼,派來監視他的這兩位仁兄,必比八卦道人高明得多的人,不宜冒險,但看情形,又不像已告訴了他們,對方並未重視他,未將他列入要我的人名單中,兩大漢的神色,已看出毫不在乎的表情。

  想得太多便畏首畏尾,任何事也別想做啦!他不再多想顫抖著叫:「我……我不要牽涉在……在內。」

  大漢搖頭,說:「不可能的,你已經牽涉在內了。」

  「請……請拿開刀,我……我怕……」

  大漢略一遲疑,說:「為免你通風報信,必須將你綁上。不怕一萬,只怕萬一。三弟來,把狗郎中綑上。」

  二弟離開房門旁,走近一把扣住他的右手發勁反扭,要反綁他的雙手。

  匕首離開了胸口,機會來了。

  他順手扭勢轉身,左轉出左肘,「噗」一聲正中小腹,然後重拳接踵而至,一連四記重如山嶽的重拳,在腰腹之間落實,只叫了兩聲「嗯」!最後迎面而倒下了。

  他加上一劈掌,將對方擊昏,剩下衣褲換上,將兩人四馬攢蹄綑上塞入床下,方拉開房門向外走。

  通過走廊,共發現六名黑衣人,佩了劍威風凜凜像是門神。

  「我該先找一把劍。」他想。

  既然賊人要等巫山雙煞前來入伏,那麼,重要的人物必定在外面把守設下埋伏,院內該是安全的,他已換穿了賊人的衣褲,腳下一緊匆匆而行,對方如不仔細留心辨識,便不易發覺他的身分。

  把門的人果然不察,僅攔叫道:「不要進去,不可亂闖。」

  相距不足兩丈,他背向著光,對方一時難以分辨是不是自己人。其實整座獨院已被完全控制,不會有外人進出,賊人們未免大意了些。

  他急步接近,低聲說:「外面來了一個人,來路不明……」

  「什麼人!」右面的大漢急問。

  「方大郎。」他近身叫。

  情勢不利,他必須用上真才實學,左手一伸,一指頭點在大漢的鳩尾大穴上,捷如雷電一閃。他不輕易使用點穴術,這玩意只要稍一大意便會令人殘廢,甚至致命。點穴的輕重手法,可分昏、死、麻、啞。即使是練至化境勁道收發由心的人,交手時雙方皆有所顧忌,情緒難以控制,皆有失手致人於死的可能,因此他不輕易使用。鳩尾距三十六大穴的七坎不遠,稍一出錯誤中七坎,而力道只須差上分毫,後果不問可知,平時與人交手,他寧可用拳用掌,盡量避免使用點穴術。正如他的劍術一般,與人交手,他只能用普通的進手劍術周旋,如非生死關頭,他極力避免使用霸道的神奧劍招。因此有時便苦了自己,處境兇險,宅心仁慈的人,確是不宜在江湖行道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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