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六一


  笑無常一怔,一聲怪叫,狂風似的衝出,擊倒了兩名首當其衝的武師,飛步急趕。

  兩名武師並未被杖掃實,被震得嚇軟了而已。

  李武師斷了三根肋骨,內腑也被震傷。眾人趕忙搶救,將他扶起先給他服下一顆救傷丹保住元氣,他渾身抽搐,冷汗直流,虛脫地說:「快……快逃,留得青山……在……」

  唐安已毫無主見,說:「好,我們快走。」

  第一名武師恐懼地說:「我們走不要緊,老兇魔追上來,我們那還有命?恐怕死傷殆盡呢。」

  「逃一個算一個。」唐安斷然地說。

  林中突然出現方大郎的身影,叫道:「逃不得,快結陣自衛。千萬不可膽怯,置之死地而後生。」

  他將包裹拋過,笑道:「我已拾回包裹。給我一把刀,結陣。」

  眾挑夫被他鎮靜從容的神色所感染,膽氣一壯,但仍不敢有所表示。

  方大郎劍眉一挑,用上了激將法,大聲說:「你們怎麼了?你們所有的人中,任何人也比我方大郎手腳快,臂力強,我個外地人尚且挺身而出,你們這麼多人,難道都變成了老鼠了?」

  「鄉親們,你們聽見沒有?人家一個不相關的人,尚且拔刀相助,我們難道連這點勇氣都沒有?結陣。」

  眾挑夫攘臂而起,重新結陣。

  遠處出現了笑無常與八卦道人的身影,方大郎單刀一揮,大喝道:「殺!迎上去!」

  ***

  方大郎的喊聲直震耳膜,令人勇氣百倍,一唱百和,挑夫們不約而同,發出了震天殺聲。

  四十餘根扁擔高舉,森森如林,大踏步而進,向兩兇魔迎上。

  八卦道人認得方大郎,心頭一震,扭頭撒腿便跑,一面叫:「貧道走也,你擋他一擋。」

  笑無常一怔扭頭叫:「好雜毛,你真會溜,你怕死,卻要我替你擋災,你真夠朋友,見你的大頭鬼!」

  他也走了,走了個無影無蹤。

  唐安心中一寬,也心神一懈,雙腳一軟,向下一挫。

  方大郎一把將他挽住,笑道:「唐兄,他們走了,沉著些。」

  「我是兩世為人。」唐安發著寒顫說。

  「他們走了,該你們走啦!」

  唐安定下神,苦笑道:「這條路不能再走了,下次碰上他們,豈不完蛋大吉?」

  「下次每人帶一把弓,怕什麼?」

  「弓沒有用的,湘西八怪來到湘南,誰也擋他們不住,除非到衡州請岳麓三英前來保鏢。無論如何,永州六棧這筆錢不能不花了。」

  「什麼?你說他們是湘西八怪?」方大郎訝然問。

  「剛才那人就是八怪中的笑無常常天衡。上月初,有人在新田寧遠一帶,發現了人屠榮成標的行蹤,但沒有人相信,目下笑無常出現,可知人屠的消息不是謠言而是事實了。」

  另一名武師接口道:「人屠與神偷鬼竊兩怪是好友,人屠在此出現,笑無常已來了,神偷鬼竊怎能不來?八怪橫行湘西,一直不敢到湘南來撒野,因為九疑山莊的八臂金剛童莊主童威去年夏天失蹤,他們方敢前來撒野。」

  方大郎挾了李武師的刀,忽忽地說:「你們快走,我去看看。」

  聲落,他已向東急步走了。

  唐安這一群驚弓之烏,像一群烏鴉般,挑起擔子健步如飛,恨不能多生條腿,向瀟湘鎮飛趕。

  方大郎追了五六里,不見笑無常的蹤跡,失望地回頭,自語道:「我不必向西走了,免得白跑一趟。」

  ***

  瀟江與湘江在瀟湘鎮合流,鎮位於江南岸,是一座市況繁榮的大鎮,約有兩百餘戶人家,碼頭經常泊有上百條船,與從廣西全州放下來的無數木排。

  方大郎大步踏入鎮,全鎮有三條稍像樣的街。南方與北方的市鎮,最大的區別是南方的街巷氣魄不夠,街道狹小,光線不足,而且參差不齊。

  臨河的街道只算是條街,前面是江岸,碼頭下游全是木排,下游泊了上百艘大小船隻。瀟湘兩江水色碧綠,湘江從西來,瀟江從南面滾滾而下。

  轉出碼頭,他抬頭看看日色,心說:「已經是末牌時分了,正是炎熱時刻,先找地方歇歇,找食物填滿五臟廟再說。」

  前面就是一家食店,食店已經稀少。穿越擁擠的人群,他大踏步向店門,無意中後肩被人撞了一下,一扭頭看,一位敞開胸襟的壯漢,從他身左擠過。

  「這人真魯莽。」他想,不免多看了對方一眼。

  這一眼看壞了,壯漢扭頭瞪他一眼,怪眼彪圓地問:「看什麼,有什麼好看?」

  他身材高大健壯,只是臉顯得年青,有股溫文瀟灑的氣質流露在外,一看便知是個好相與的人。

  對這位橫蠻的壯漢,他有容人之量。同時,人地生疏,強龍不鬥地頭蛇,外鄉人怎可在當地生事?

  他堆下笑,欠身道:「對不起,在下失禮。」

  人善被人欺,馬善被人騎。壯漢哼了一聲,大指頭幾乎觸到他的鼻尖,沉聲道:「下次用這種眼光看人,小心被挖掉你的眼睛,你給我小心了。」

  「是,是。」他含笑答。

  壯漢哼了一聲,方神氣地走了。

  冤家路窄,他進了店門,後面壯漢已經返回,也跟進了這座店。但僅向店伙招呼一聲,逕自出店走了。

  他找到靠後壁的座頭,擱好斑竹杖,解包裹放好,向店伙笑道:「請給我來兩樣菜一味湯,盛盆飯來。還有,請多我將葫蘆灌滿酒。」

  店伙連聲應喏,取走了酒葫蘆。不久,飯菜送上。天氣炎熱,不宜喝酒,他泰然進食,不理會身外事。

  不久,壯漢帶來了三名同伴,看打扮,像是這一帶的船伙,也像是碼頭各棧號的伙計。

  食廳中共有十餘副空頭,四壯漢的目光,偏偏落在他這一桌上。其他的食桌上,只有三桌有人。

  店伙上前招呼,含笑道:「四爺,請坐,貨船大概快到了。諸位爺們要吃些什麼?老五早上送來了十餘尾兩斤重的鮭魚……」

  「不吃魚,昨天的兔子肉還有沒有?」壯漢笑向。

  「還有,只是不太新鮮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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