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劍底揚塵 | 上頁 下頁 |
二八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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孤山一鶴接過玉瓶,打開取出一顆指頭大的丹丸,嗅了嗅開懷大笑,說:「好啊!你這老賊居然偷了牛鼻子十顆金丹,比湘西八怪的神偷鬼竊兩個惡賊高明萬倍,他們三上武當,連屁毛也沒偷到半根,被趕得屁滾尿流。老卑鄙,這件事如果傳出江湖,你有九條命也活不成。」 「諸位當然得替我守秘了。」 孤山一鶴將玉瓶遞給小鳳,笑道:「當然,當然。但我老不死只保證我守秘,他們兩位我概不負責,我孤山一鶴從不做傻事,絕不替人擔保。」 「那……」夜遊神慌亂地叫。 「老冤鬼,你放一百個心,但我警告你,日後如果你再找我老要飯的麻煩,這件事便會立即傳出江湖。」 「好,我保證不纏你,算你贏了。」夜遊神一面說,一面再遞給小鳳一個小瓷瓶,說:「這是解玄陰寒毒的解藥,一顆便夠了。」 小鳳接過藥欣喜欲狂,扭頭便跑,到了先前方士廷躺著的地方,失聲狂叫道:「方兄,方兄,方大哥,你在何處?」 方士廷已經失了蹤,那有半個人影?小鳳急得淚珠滾滾,慌了手腳。 「要見他,便得跟我來。」孤山一鶴若無其事地說。 「公冶爺爺……」 「別慌,跟老不死的跑一趟九奇峰,保證你可以見到他。走!」 方士廷陷入昏迷中,只感到一陣幽香入鼻,身子便被人抱起。等他神智一清,發覺抱他奔跑的人,赫然是紫燕楊娟。 楊娟抱著他飛逃,落荒而走,奔出里外,她正想分辨路徑,突聽身後傳出安詳的語言:「向前走,繞前面的山東側南行,到九奇峰。」 她大吃一驚,身後站著一位仙風道骨的老道,正向他善意地微笑。 「道長你……」他駭然問。 「貧道並無惡意,他必須到九奇峰養傷。」 「好,弟子遵命。」她順從地答應。 九奇峰,俗稱火焰山。東起含鄱嶺,西迄上霄蜂,連山嵯峨,其峰有九。故名九奇峰。西南角的上霄峰更為詭奇,據說是夏禹治水時繫舟的地方,崖碑上有不少蝌蚪文,傳說是秦皇漢武甚至更古老的先民石刻。 在西南第二座奇峰下,茂竹修林深處,倚崖搭建了一座木屋,樹木為架樑,編草為壁,剖竹為瓦,纖巧而雅潔。室內分兩間,內間是廚,外間是廳兼房,一張竹榻,一個蒲團,幾張以古樹癭剖製的几案,極為古樸清奇。這就是風塵奇人孤山一鶴的隱居之所。 小花子小鳳一踏入屋中,便看到了在竹榻旁替方士廷整理蓋被的紫燕楊娟,不由眼都紅了,一聲嬌叱,疾衝而上。 太初觀主呵呵一笑,伸手攔住叫:「小丫頭,不可魯莽,楊施主把方施主救來,你不謝她還想打架不成?」 「她是罪魁禍首。」小鳳尖叫。 榻上的方士廷長嘆了一聲,虛弱地說:「小兄弟,罪魁禍首不是楊姑娘,誰也沒有錯,只怪天意。請聽我說……」 小鳳奔近,擠開鳳目紅腫的紫燕楊娟,將一顆丹丸送入他口中,說:「先吞下藥再說,多說話有傷元氣。方大哥,你宅心仁慈,不責怪任何人,可苦了你自己。」她一派純真,取過几上的竹碗,扶起他的上身,餵他一口水度舟丸入腹。 孤山一鶴與太初觀主在一旁微笑,老花子搖頭道:「這丫頭逃走在外,不找個人來管管她,保證會把江湖鬧個天翻地覆,十四歲的小姑娘,真也該找條繩子把她拴上了。」 孤山已鶴笑道:「我準備在此與牛鼻子花些工夫,把小伙子調教成材,他的根基深厚,可是未遇明師加以琢磨,十分可惜。把小丫頭也留下來好了,你可不可以跑一趟南昌,將經過告訴師弟?」 「一句話,也許令師弟也會來一趟呢。」 竹榻上,方士廷誠懇地向兩女道謝,定下心說:「多蒙諸位老爺子信任小可,其實小可是無辜的。」 他將自己家世說了,接著長嘆一聲,往下說:「春秋山的血案,小可目前無法解釋。雲龍雙奇一口咬定小可是兇手,死了的人死無對證,活著的人小可尚未證實他們是不是小可所懷疑的人,這時說出,反而有推卸罪責嫁禍於人的嫌疑。這件事小可必須查出那些人來,準備和雲龍雙奇對證,還我清白洗我冤屈。小可有一件事情求楊姑娘相助,尚請俯允。」 「方兄弟,水裏火裏,你只要吩咐一聲。」紫燕楊娟神色肅穆地說。 「請代為查出湘西八怪的下落,尤其是神偷與鬼竊兩人的行蹤。」 「哈哈哈哈!」九指狂乞大笑,笑完說:「這件事正抓著老花子的癢處,妙極。前晚他們五怪在能仁寺偷襲,老要飯的正要找他們算賬呢。」 「方兄弟,我會出動所有的黑道朋友辦這件事。」楊娟斬釘截鐵地說。 「方大哥,八怪與春秋山血案有關麼?」小鳳問。 「目前恕我不能回答,抱歉。」他歉然地說。 「好了好了,讓他好好歇息吧。」孤山一鶴亮聲叫。 ▼第四章 風塵江湖 九江城風雨欲來,江湖道上謠言四起。 廬山石門澗之鬥後天十天,四月初陰雨連綿。 府城東南三十五里,彭蠡湖洞有一座小鎮,地名大姑塘,是一座約有兩百餘戶人家的村鎮,居民百分之八十是打魚為生的漁民。而這些所謂漁民中,有不少是幹沒本錢買賣的吃水飯朋友。也有些是走私販子。從鄱陽湖上游十川的下放貨物,偷渡南昌稅廠,避開南康的緝私船,逃過南湖營水軍的耳目,便在大孤山與大姑塘一帶交貨,不走湖口,更不用在九江鈔關納稅,化整為零,從此地走陸路偷運至府城,可獲利多倍。因此,大姑塘可說是冒險家的樂園,是黑道朋友的安樂窩。當然,在外表上看,這座村鎮與其他的村鎮並無不同。 巳牌末午牌初,本鎮的首富魚牙子雙蛟湛四爺湛必達,剛在碼頭上發放了所有的漁船,大踏步向鎮上走。他後面,跟著四名伙計,五個人頭戴雨笠,赤著上身,露出一身如墳如丘的肌膚,都是些健壯如牛的壯年大漢。 魚牙子,是負責漁產賣賣的人,從中收取傭金與稅金,官府不向漁民直接抽稅,責成魚牙子一併繳納。魚牙子的地位,與農民的所謂糧紳差不多,糧紳是地方農戶代表,負責收取錢糧統一上繳。不管魚牙子或糧紳,收成好,大家輕鬆,不好,第一個倒霉的人就是他們。錢糧收不齊,官府唯魚牙糧紳是問。弄得不好,便會傾家蕩產。因此,魚牙子與糧紳皆必須生有一付冷酷無情的頭腦,鐵打的心腸,與涼颼颼的血液,催取時方能予取予求。也因此,這種人最易引人反感。 江湖上有兩句口頭禪:車、船、店、腳、衙,抓住就殺。最後這個衙字,也作「牙」字解釋。魚牙子,也屬於牙的一種。 魚牙子在漁產的賣買雙方,有絕對的權威,賣買雙方都得聽他的。從府城來的魚販,提起魚牙子湛四爺的大名,全都翹起大拇指,說聲「好漢子」。而附近的漁民,也都對這位湛四爺敬仰有加,稱他為仁義四爺,可知他在賣買雙方的心目中,確是個夠朋友稱公道的好漢。能獲得雙方的尊重,千難萬難,委實不簡單,如沒有些少魄力與大公無私的情操,那是絕對辦不到的事,但湛四爺辦到了,而且聲譽極隆。 下了好幾天雨,街上行人希少。小街狹窄,開店的人多,只有碼頭附近比較繁榮,以食店與客棧為多,客棧容納下午趕來準備明早帶了魚鮮返城的客商,食店的顧客自然也是那些魚販,當然也有不少漁民光顧。 踏進街口,迎面奔來一位小伙計,欠身行禮叫:「四爺,店裏面有位公子爺,著小的請四爺前往喝二杯。」 湛四爺一怔,訝然問:「那是什麼人?姓甚名誰?」 「小的不敢問,是個外地口音的公子爺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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