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絕代梟雄 | 上頁 下頁
一八二


  出城後,官道向西北行,沿潁河河谷向上走,右面的潁河奔騰而下,愈往上走水勢愈急。在礦山西北十里地,潁河形成一處回水沱,向西南繞了一個大灣,中間是一座盆地。盆地西北,是土名兒叫鶴頸口的隘道,雙峰夾峙,中留一隘,官道從隘口向下延伸,下降至盆地河旁。道有的山尾直伸至水際,再墳起一座小山丘,像一頭巨鶴將腦袋直伸下來一般。

  巳牌初,飛龍莊的群豪到了,所有的馬匹全趕入左側的山林中,人卻在隘口佈下了天羅地網。隘口右方,是丘陵般的鶴頸,官道在這兒折向往南行,折回處東北端便是水色略渾的潁河折向處河向東南折,路往南行。把住了隘口,任何人也難逃眼下。

  秋雷在這兒佈下埋伏,不全為了哥哥秋嵐,而是獨角天魔和青雲客,用不著派一二流的爪牙送死,所派的全是藝業出眾的高手名宿。預定交手的地方,就在隘口官道折向處的坡地上,由他自己親自攔截。稍後些兒,是河岸旁的樹林,官道穿林而過,東面是河,西面是山,林中官道兩側,佈下了迷煙大陣,他相信任何人也難逃此劫。而在來人所能逃竄的地方,暗器網強弓陣星羅棋佈,準備用來收拾青雲客的爪牙。

  他已決定一勞永逸的絕著,要在這兒除去一切妨礙他謀策江湖霸主寶座的人。對與獨角天魔八月十五德星亭之鬥,他根本不放在心上,他不是一個守約的人。

  同時,綠鳳和九華羽士已將天門峽石窟的事說出,許欽方面已難望獲得奧援,假使許中州的人也在八月十五到達七柳灣,豈不礙手礙腳?在這只除掉老兇魔,再妙不過了。

  行動迅疾,不虞消息外洩,他深信即使莊中潛有青雲客的同情者,也無法將埋伏的事專出,所以他料定這次的快速埋伏大計必定成功。

  隘口行人寥落,紅日潮升。

  官道折向處的山坡上,路左靠山麓處有五六戶農舍,路右有一座歇腳茅亭,行旅在爬山隘之前,可在這兒歇歇腳。

  看看到了午牌初,在茅亭中歇腳的一主四僕已歇了近一個時辰,仍沒有走的意思。主人是一個丰神絕世的書生,一雙星目厲光的閃閃。令人望之心寒。僕是四個十六七歲的俊美侍童,每人抱著一個紫緞長囊。

  驀地,遠處隘中段一處凸出的山崖頂端林影中,伸出一面紅旗迎風揮展了數次,隨即隱去。

  這一面,農舍後的山麓密林頂端,也隨著出現了旗,依樣揮展了數次然後隱去。

  亭中的書生坐正身形,背向官道,展開手中一本書,搖頭晃腦輕輕吟哦。

  不久,隘口出現了人影,共有八人,一式村夫打扮,頭上的遮陽帽戴得低低地,身形雄壯,好人挾著一個破布長卷,大踏步趕向下走。

  農舍中,走出一個樵夫,腰插柴斧,肩上擱著扁擔和綑柴草索,敞開前襟走出官道向上走,迎向八名村夫,口中高聲唱道:「俺且把,妻財子祿一筆勾,五湖四海任我遊……」

  走在最前面的村夫一怔,抬頭一看,露出帽下的大馬臉,原來是赤煞雙兇的大煞岑去非。

  樵夫已到了他身前丈餘,不唱了,哈哈大笑道:「去非兄,當家的近況可好?」

  「祖蔭兄,你麼會在這兒落籍了?」大煞訝然問。

  「唉!一言難盡,沒奈何,只好洗手告別綠林囉!飛龍秋雷斷了咱們的衣食哪!」樵夫無限感慨地說。

  大煞向後一指,說:「當家的與獨角天魔老前輩即將到來,到許州收拾那條孽龍。祖蔭兄,隨咱們走吧,咱們東山再起之日快到了。」

  樵夫沉吟片刻,一咬牙,說:「好,咱們走。」說完,大踏步轉身,一面說:「到許州的路我熟,我領諸位走捷徑早些走完黃泉路。」黃泉兩字說得含糊,八個人都沒聽清他說啥。

  不消三二十步便到了茅亭前,樵夫突向亭內叫:「莊主,龍當家與獨角天魔隨後即將到來。」

  大煞大吃一驚,飛快地解開破布囊拔劍,吃驚地叫:「祖蔭兄,你幹什麼?」

  樵夫哈哈狂笑,躍入亭中說:「諸位,看看這位是誰?」

  書生從容站起,轉身,極有風度地背著手,點頭笑道:「諸位,別來無恙?」

  「飛龍秋雷!」八個人幾乎同聲叫。

  秋雷微微頷首,微笑道:「正是區區。諸位,聽秋某一言。俗語說,識時務者為俊傑,何苦仍追隨龍形劍自掘墳墓。諸位如果願隨秋某共享富貴,秋某願與諸位稱兄道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,請走向對面農舍,自有人盛意接待。如果有人決定一意孤行與秋某為敵,秋某讓他走。言盡於此諸位請便。」說完,轉身坐回原位,展書低吟。

  八個人中有六個人走向農舍,大煞也在其中。兩個身形粗壯的人,瞥了秋雷的背影一眼,哼了一聲,大踏步沿官道下行,隱沒在下面的樹林中。片刻,林中慘號聲震耳。

  秋雷向樵夫若無其事地說:「你走吧,叫他們將腦袋帶回莊中示眾,屍體就吊在林旁讓那些不知死活的人瞻仰。」

  「屬下遵命。」樵夫躬身答,奔向下面的密林。

  這時,隘口人影再現。

  大煞八個人換裝掩去本來面目,但後面的人卻堂而皇之地趕路,人也有八名之多,獨角天魔領先,左面是一個乾瘦老人,右面是個大胖子。再後面是青雲客,挽一個人梳道士髻年約古稀老人。這老人身高七尺,鷹目鉤鼻,高顴骨,薄嘴唇,山羊灰鬍,看去陰鷙兇猛,像一頭餓狼。臉色蒼灰,腳下遲滯,像是久病未痊的人,但掩不住他陰狠兇悍的暴戾神色。他,正是二狂人中的終南狂客崔真,秋雷的師父。

  後面兩人年紀都在花甲以上,一高一矮,矮個兒白淨無鬚,像個老女人,也確是女人,只不過穿的是男人的青直裰,不梳髻而挽了個道士結而已。他倆是一對夫妻,一個缺左耳,一個是沒有鼻尖的人,江湖老一輩的人,大多不會忘記出身綠林大盜的楓嶺雙殘洪明瑞傅瑩夫婦。

  楓嶺在閩浙交界處,早年這條閩浙孔道,被他們搞得路途荒涼車馬稀。百丈峰也在浙境,龍形劍就是楓嶺雙殘的得意門人,衣缽相傳,同是綠林草寇。但龍形劍青出於藍,近些年來野心勃勃,力爭綠林霸主的寶座,幾乎成功,比乃師風光得多,可是藝業卻未能及乃師十分之七。

  走在最後的人是龍形劍,英雄末路,他的手下死的死逃的逃作鳥獸散,被海天一叟整慘了,像隻被拔光了毛的鳥,走在最後垂頭喪氣,奉先寺後山的敗陣令他雄風盡失。

  書生向隘口的來人掃了一眼,說:「把匾安上。」

  四侍童應喏一聲,在亭旁叢中拉出一塊朱漆大匾,七手八腳掛在亭簷的桁條上。匾上有三個大字:德星亭。

  八個人腳下不徐不疾,看看到了茅亭。一名侍童躍至道中,沖獨角天魔大叫道:「德星亭到,家主人有請獨角天魔。」

  叫聲中,秋雷脫掉長衫,露出裏面的紫色勁裝,哈哈大笑,接過侍童遞來的長劍,豪氣飛揚地迎出,朗聲笑道:「諸位,秋某留駕。」

  八個人一驚,左右一分。獨角天魔桀桀笑,說:「今天是十四,尚差一天哩。」

  「呵呵!一天之差,無傷大雅,前輩以為對麼?」

  「提前一天也無不可。咦!這座茅亭是何時改為德星亭的?你小子原來早已存心在這兒送死了。且慢算咱們的賬,你不過來先參拜你的師父?」

  青雲客冷笑連連,惡毒地死盯著秋雷,扶著終南狂客向前走,在獨角天魔的下首一站。

  秋雷早已得到信息,毫不感到意外,笑道:「前輩乃是宇內大名鼎鼎的四大兇人之一,年高輩尊,想不到竟會做出這種令人不齒之事,好教本莊主失望,太瞧得起你了,其實你不過是個浪得虛名不值得尊敬之徒而已。你奈何不了我秋雷,卻找家師的麻煩,可恥!我感到奇怪,你憑什麼名列四大兇人之列的?哈哈!你如果認為挾家師為要脅便可萬事如意,未免太天真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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