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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〇


  他踏入房中,掩上房門,笑道:「昭華,還在生氣麼?」

  床緣坐著咬牙切齒的林昭華姑娘,錦墩上坐著臉色灰敗的俏侍女。

  他若無其事地含笑走向林昭華,雙掌的掌心出現了金色小圈。

  房中燈火明亮,但恐懼的氣氛極為濃厚。林昭華粉臉鐵青,柳眉倒豎杏眼睜圓,看到含笑入室的秋雷,便像一個已嗅出危險的獒犬,慢慢地從床緣站起,戒備著移向梳妝臺,臺旁,掛著她的劍和鏢囊。

  待女大概受刑甚重,坐在錦墩上搖搖欲墜,粉臉泛灰,似乎奄奄一息。但她佈滿紅絲的雙目中,燃燒著怨毒的烈焰,死盯著秋雷,目不稍瞬。

  氣氛緊張,兩女的神情,與房中的華麗陳設極不調和。暗香流動的空間裏,瀰漫著死亡的氣息。

  秋雷微笑著,想用溫柔的笑意趕走房中不調和的氣氛,但他的掌心中,卻隱隱出現了金色的圓圈;這是說,金針掌已經運起了。

  ▼第二十章 好親親

  他的劍掛在床頭的欄柱上,身上穿了一襲紫藍色的長袍,沒繫腰帕,屠蛟匕已隱藏在衣內。如果動手,是不易拔出的。

  昭華始終不接腔,只用充滿怨毒的眼睛死盯著他,一步步緩緩退向妝臺。頰肉輕輕地抽搐,身軀雖向後退,但明顯地可以看出,她像是發威作勢攻擊的貓,隨時皆有突起發難撲上伸爪的可能。

  秋雷神色變得柔和極了,像一頭溫順可人的雌貓,在另座靠近妝臺的錦墩上坐了,微笑道:「好親親,請平心靜氣聽我解釋。」

  他伸出雙手,做出希望昭華投入他懷中的姿勢。但昭華不為所動,仍用怨毒的眼神死盯著他看。

  他尷尬地收回雙手,嘆口氣道:「昭華,你該知道,驅使這些該死的黑道強盜是如何的困難,我相信你也瞭解的,對付這些無法無天的傢伙,你得用大批的金錢,塞滿他的漏得可怕的錢囊;你得用他們需要的東西,填滿他們貪得無厭的慾望;你得不忘記在適當的時機,讓他們發洩殺人放火姦淫擄掠的衝動,而又得設法加以適當的禁制。

  「總之,這是一群瘋了的狼,和不易馴伏的獵狗,餵飽他們,但又別忘了在他們身上加上套,更不可忘抽他們的鞭子,不然他們便會將你撕得血肉橫飛。因此,刑罰嚴律是必要的,不然你就無法驅使他們,便會被他們反噬。

  「在決定行事的重要關頭,不管決策是否合理可行,必須執行到底;任何反對的舉措,皆足以動搖人心,那是不可寬恕的……」

  「你說完了麼?」昭華冷冷地打斷他的話。

  他聳聳肩,裝出無可奈何的姿態,稍頓又道:「我只想讓你瞭解,今天在大廳的舉動是如何的不得已,假使我不斷然處理,爾後我的手下們豈會聽我驅使?令兄也是一方之霸,青泉山莊人手有數百之多,我相信令兄也必定訂了莊規罰律,不然便成了一群烏合之眾,豈不可怕?我寧可私下向你賠罪,絕不讓我的手下對我不敬不懼,昭華,你難道不肯見諒麼?」

  他整衣站起,含笑向昭華走去。

  「別走近我。」昭華尖叫,伸手摘下佩劍,又道:「你這人反臉無情,奸險如狼。哼!你以為我不知道你今天對我的用意麼?」

  「皇天后土同鑒,我今天對你沒有任何用意;即使有,也是善意的。你難道希望我被手下這群瘋狼輕視?希望我拿掉管制他們的鞭子?」

  「我不會再聽你的鬼話了……」

  「好親親……」

  「甜言蜜語我也不要聽了。你說吧,你把我哥哥怎樣了?」

  「令兄已和獨角天魔走了,今晚連夜起程返回青泉山莊。獨角天魔已和我約定,下月中秋日午正在德星亭一決生死。你如果不信,請立即離莊上道,咱們到南關福星客寓為令兄送行,大概他們還沒走。」

  「我會去的,但不要你同行。」昭華恨恨地說,自顧自將劍佩上。

  她袖底裝了一具紫銅打造的精巧九龍筒,那是她師父飛針仙子海雲道姑賜給她的防身至寶,危急時用手或以劍靶一拍小臂,便可觸發機捩,一發九支三寸長的怪針。

  筒長九寸九,而針僅三寸,可知機簧的力道是如何強大,內家氣功亦難禁一擊。飛針射出時,五尺內可散佈三尺圓徑,可遠及五丈外,力道仍可貫穿一寸木板,十分霸道。

  但九龍筒的缺點是只能發一次,發後必須重裝,因此她不敢亂用,平時晝夜不離身,用皮套扣在左小臂上,珍視至寶。這就是秋雷不敢妄動的緣故,他必須用笑臉攻勢接近,方能猝然下手一擊。

  秋雷無法近身,心中暗暗咒罵昭華該死。酒筵上不能久缺他這個主人,又怕獨角天魔和青雲客大舉前來救人,他必須迅速制死昭華主僕永除後患。可是,以目下的情勢看來,想成功十分困難。難在他必須秘密處決,不能驚動旁人。

  昭華要走,那怎麼可以?他心中雖焦急,但臉上絲毫不變,從容地哀傷地說道:「親親,你獨自前往,我想,你不會回來了,我將失去你了,近兩月的恩愛,轉眼將化為輕煙消失,我……我不知該怎麼辦才好。

  「好吧,你走吧。令兄一口咬定我誘拐你,不容解釋,致有今天的交惡,我幾乎在劍下肝腦塗地。你回到令兄身邊,請在令兄前多加解說,希能化解雙方的仇惡。謝謝你這月餘來所給我的難以或忘的情意和歡樂。請記住,我會永遠懷念你的。請忘掉今天的不快,我向你道歉。」

  說完,他黯然轉身,沉重地嘆息一聲,舉步向房門走去。

  他那一聲沉重的嘆息,令昭華心弦狂震。

  「雷哥……」她心酸地低喚。

  他站住了,並不轉身,顫聲道:「親親,恕我仍是這樣喚你。忘了我,但別忘了我會為你祝福,永遠的祝福……」

  「雷哥。」昭華顫聲叫。

  他聽到急驟的腳步聲,感到溫暖的服體已抱住了他,看到兩條粉臂從背後伸來,蛇一般纏住了他,耳聽昭華伏在他寬闊的背部低喚:「雷哥,我會回來的,我只須看到哥哥安全無恙,便會立刻轉回。今天的事,我不怪你,原諒我,原諒我。」

  粉臂從後面抱住了他,裝有九龍簡的手就在他的腰前,他告訴自己,是時候了。

  但他反而不著急了,老鼠已抓在貓的爪子上,用不著一口吞下腹中的。

  他溫柔地將她拉到身前來,轉身緊緊地擁住她,以臉頰輕輕摩著她的秀髮,感情地說:「親親,你知道,我是多麼的愛你,多麼不願失去你啊!你請放心,我不會和未來的大舅子作對的。等他氣消了之後,便不會像今天這麼衝動激憤了,我便會找到適當的機會,讓他消氣安心。」

  女人,真是不可思議。昭華明知秋雷七柳灣家中有八個女人,一度是綠鳳的情夫,但她卻依然愛他,區區幾句帶有感情的話,她便軟化了,把白天所受的委屈和羞辱,全部拋到九霄雲外去了」

  她埋首在秋雷壯實的胸膛中,喃喃地、癡迷地叫:「雷哥,我怎捨得離開你呢?只是,你……你竟派人看管我,我的心碎了,你……」

  奄奄一息的侍女,從秋雷的眼中看出了危機,突然掙扎而起,驚叫道:「小姐,小心他的手啊……」

  可是,叫晚了,秋雷的手掌已按在昭華的脊心上,金針掌力己發,兇猛的掌力直迫心腔,一個小孔直透前胸。

  她僅輕嗯了一聲,身體一震,隨即雙手變軟,安詳地爬伏在秋雷的懷中。

  侍女踉蹌奔向花園,尖聲叫:「救命!救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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