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絕代梟雄 | 上頁 下頁 |
一三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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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嵐在風雨滿城中,赤手空拳獨自到了河南府,他既無朋友,也缺乏江湖經驗,可以說,他是個又聾又瞎的人,根本不知道府城已風雨飄搖,不知兇險之將至,他的相貌與乃弟相差無幾,豈不糟透? 河南府,下轄一州十二縣,府治在洛陽,所以城廂叫府城,外圍才歸小小的洛陽縣太爺管轄。在到龍門山的大道旁,有伊王的大伊王莊,縣大爺不敢管城內的事,只配派人替伊王看王莊,但城內如果出了紕漏,縣大爺仍然得摘下烏紗帽等候參革。 伊王的王莊起自安樂窩,南抵關王家附近,有一條小徑岔出大道,向東走,十餘里靠近伊水北岸,建了一座不大不小的村落,叫做許莊,那就是中州第一武林世家,早年自道第一高手冷劍許中州的家園。 冷劍許中州在未封劍歸隱之前,莊前車如流水烏如龍,往來的英雄豪客不絕於途,莊中食客眾多。當真是鳴鐘鼎食之家,令人羨煞,甚至早年橫行府城,魚肉百姓的首任伊王朱彝,也不敢在附近橫行,而且不時上門作客,丟開王爺的臭架子,不敢招惹許家的子弟。 那時,中州漂局的鏢車,鏢旗所至,沒有人敢動生歹念,東至南京,北抵京師、大同,南迄閩粵,西達嘉峪關,通行無阻,威震天下,四大兇人那時是江湖中最可怕的人物,但在冷劍的奇學震撼下,同樣討不了好去,活僵屍在四大兇人中排名第三,經常找冷劍的麻煩,沒有一次能勝得了冷劍手中的長劍。 中州鏢局關了門,副局主笑孟嘗喬文忠知道自己挑不起這副重擔,急流勇退,也返家株守田園。 笑孟嘗的家在龍門鎮,兩家相距十餘里,平時往來密切,三代友情堅比金石,在江湖中,只要說起洛陽武林兩大世家,不必提名道姓,便知是指許喬兩家族。冷劍許中州是白道第一高手,喬家有人榮任少林掌門,誰惹得起他們? 冷劍許中州歸隱之後,除了一些早年好友之外,上門的人少了,許莊開始冷落,不復當年盛況,過去的不會再來了。 儘管許喬兩家已退出了江湖,但江湖的消息瞞不了他們,六月下旬,喬姑娘姐弟安然返家,將九死一生的經過稟明了兩家尊長,掀起了江湖大風暴。 銀鳳姑娘相當失望,早先對秋雷的些少好感完全消失了,她想不到秋雷竟是這種人,她只能向天香姑娘深致歉意,心中耿耿。 她爺爺已經封劍,沒有人敢上門找麻煩,但她爹許欽不作如是想,知道像秋雷這種狂妄無比目中無人的年輕小伙子,是不會注視江湖規矩的,少不了將有是非,不得不未雨綢繆,早作準備。 她母親柳氏秋濤,是笑彌勒柳文華的妹妹,在笑彌勒處知道了一切經過,心中恨極,兄妹倆自然也有番商量,到喬家共襄對策。 笑孟嘗喬文忠不是個惹事招非的人,修養到家,但子女九死一生的事,他怎能不管,立即傳信少林,暗中積極準備應變。 消息傳來了,說是飛龍秋雷即將光臨河南府。 笑孟嘗二十三年前雖然是中州鏢局的副局主,但那時年紀只有三十歲,比局主許中州小一輩的,結婚太晚,只生了一個十七歲的天香姑娘,和十二歲的小誠,這次幾乎同時喪命,他當然受不了,立即傳信給早年生死與共的鏢師好友,準備找金四娘算賬。他也知道金神金祥可怕,但他敢於和老兇魔一拼。 *** 七月初,酷陽似火,官道上黃塵滾滾。 秋嵐生長在四川,有用巾包頸的習慣,他用青巾纏頭,青直裰,腳下是多耳麻鞋,背著小包裹,看去像個鄉下人,但俊面和雄壯的身材,氣質迥異,反而引起有心人的注意。 在中午烈日的曝曬下,他踏入了河南省第二大城洛陽,在津陽門附近,他在一家三流客店中落了腳。 人地生疏,他不懂江湖門徑,想向人打聽乃弟的消息,也找不到門路。 他必須及時制止乃弟上許家胡鬧,那會激起就林公憤,怎成? 「我何不先到許家看看風色?」他想。 洗漱畢,他步出店門,雖洗掉了滿臉風塵換了衣褲,但仍然是同一式裝扮,比起他的弟弟秋雷,簡直一是王侯一是乞丐,不能相提並論。 首先,他得打聽許府的所在,他已聽說許家的府第不在城中,在城外打聽比較方便些,便信步出了津陽門,沿城根大路向天津橋走去。 天津橋在宣陽門外,這一帶城根距河岸稍遠些,築了一座小寨形的土圍,中間客商集雲,叫做南關,南距橋頭只有十來丈,進了南關,從中間廣闊的大道往城裏看,可看到前後重疊的兩座石城門,那就是宣陽門。 這地方他沒來過,他從許州啟程,走的是登封偃師,由東門入城,糊糊塗塗在街上摸不清方向,摸到津陽門落店,幾乎走遍洛陽城,但卻未出城。 南關是往來要衝,市面繁華,商店林立,十分熱鬧,車馬往來不絕,販夫走卒來去匆匆。 要打聽消息,最好的地方是茶樓酒館,這兒沒有茶樓,酒館多得是。走不了十來步,迎面便接著「上洛酒肆」的大招牌。這是一般行商販夫的消閒小店。 掀開簾子跨入店門,真要命,店裏比外面更熱,悶得人直冒汗,整間店面擺了十餘張八仙桌但只有七八個客人,連跑堂也提不起勁。 他前腳入店,後腳跟入一各短小精悍敞著衣領的大漢,同向裏走,店伙堆下笑臉,一疊聲往裏請、送來一把濕淋淋的手巾張羅著茶水。 為了要打聽消息,他必須靠近有人的地方坐,右首一桌有三個橫眉大服也穿了青直裰的客人。他泰然在鄰桌坐下,面對著三個客人。 隨來的短小精悍大漢,也旁著他的下首座頭落坐,不住直著嗓子向店伙招呼:「先來兩壺高粱,切上兩斤牛肉,然後準備烙餅,要快!」一面吩咐,一面解下腰帶,拉開前襟,抓起扇子猛搧。 秋嵐他也要一壺酒,來盆燒鹵,店伙應著剛走開,鄰桌三名大漢互相遞過一道眼色,然後坐得最近的滿臉橫肉大漢放下杯筷,推椅而起,向秋嵐走來。 「很巧,是江湖人,似乎是沖我而來的。」他想。 果然不錯,大漢是沖他而來的,走近堆下笑,抱拳行禮,低聲道:「在下徐州三英鐵腿侯全,可否借一步說話?」 秋嵐莫名其妙,但仍然堆下笑容,笑道:「請坐,但不知侯兄有何見教,小可秋……」 鐵腿侯全施過一張長凳,緊靠著坐下了,搶著笑道:「在下與摩雲手秦莊是好朋友,久仰秋兄大名,如雷貫耳,在江湖朋友中,誰不知秋兄的名號,上次兄弟途經許州,曾至貴莊投帖拜候。可惜秋兄遠遊在外,未克親聆教益,緣鏗一面,甚感遺憾,今日幸會,實慰生平,秋兄是剛到洛陽麼,呵呵!幾個不成氣候的小毛賊想對秋兄不利,秋兄其實用不著改裝避過他們的耳目,何必長他們的志氣?」 秋嵐恍然大悟,人家把他誤認為秋雷張冠李戴了,聽說有人對乃弟不利,他心中一驚,懶得否認,問道:「侯兄似乎已知道那幾個人物了,請說說看對否?」 鐵腿侯全傲然一笑,卻又警覺的瞥了一眼鄰座的短小精悍大漢,叉腰站起往大漢面前一站,冷笑道:「老兄,坐到那邊去。」他向遠處角落的食座一指。 酒菜還沒來,精悍大漢正閒得無聊,鷹目一翻,突然伸手去抓茶杯。 鐵腿侯全右手一閃,「得」一聲輕響,一把明晃晃的飛刀插在杯旁,叱道:「呸!你這廝吃了豹子心,想用茶潑大爺?」 精悍大漢的手距杯還有寸餘,飛刀就插在杯與手之間,他想拔刀,但鐵腿侯全的右手還有一把飛刀,刀尖距他的鼻尖不足半寸,他收回手,冷冷地說:「算你行,咱們回頭見。」說完,出店而去。 「侯兄,不可惹事。」秋嵐低叫。 鐵腿侯全收回飛刀,走回坐下說:「那傢伙叫一陣風賈新,是陰曹客南宮和的小走狗,上次秋兄在天門峽打了南宮老賊,他發誓要找秋兄算賬哩!真是不知自量。請到那一桌,讓在下作一次東道,並讓在下的兩位拜弟,向秋兄致意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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