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絕代梟雄 | 上頁 下頁
一二〇


  秋雷呵呵一笑,說:「金姐,你如不說出你和逸泉的故事,我可懶得替你跑腿。」

  金四娘突然以手掩面,哀傷地說:「這事看來複雜,其實也平常,說穿了只為一個情字害人的。早年,家祖一度敗在沉雷劍法之下,我一時心動,想獲得這種奇學,便在這兒安排機會接近逸泉。那時,逸泉的妻子去世已有三年之久,接近一個有老父需要侍奉,有稚女需要照顧教養的壯年人,當然不會有困難。可是,當我近一步瞭解逸泉的為人時,我發覺他是一個值得我愛的人兒,我墮入了情網,沉雷劍法對我已毫無重要。同時,我發覺他愛我比我愛他更為深切,我知道我已握住了我所夢中祈求的幸福,我願以全部生命去愛他。那時,老人家不知我的身分,對我甚有好感,慧丫頭剛牙牙學語,也對我依戀。天呀!幸福來得快,消失也快,只有災禍才會永留人間的。平地一聲雷,老人家的師弟毒王前來君山探望師兄,認出了我的身分,便將實情說出。毒王這人我不怨他,他知道我和逸泉相愛後,曾經勸過老人家不可走極端,認為我出於兇人之家,本性不一定壞,他希望老人家給我一次機會,我定會改變氣質做一個賢妻良母好媳婦。可是,老人家嫉惡如仇,不但將我趕走,也從此不許毒王上門。我一氣之下,便離開了君山。但我忘不了逸泉,痛苦得不想活,最後我又回到君山,但……但,他卻瘋……瘋了。」她痛苦地飲泣,說不下去了。

  「金姐,安靜些。」秋雷黯然地說。

  金四娘無助地飲泣良久,又道:「從此,我遠走南荒,找尋治瘋靈藥。同時,痛苦令我瘋狂了,我殺人,迫人要治瘋藥,殺那些自以為俠義的人,我不再愛惜我自己,我自己已不值得愛惜了,自然而然的,我成了三兇之一。」

  「令祖呢?他老人家……」

  「家祖不管我的事,我也不願找他。多年來,我曾帶藥五至君山,偷偷醫治逸泉。但那些該死的藥一無用處,我痛苦極了。這次我在大雪山得到一種奇藥,在雲貴也找到一種金顛茄,聽說也有效,但需要相當長的時日調治。因此,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,纏住老傢伙,讓我有時間調治逸泉的瘋症,願以沉雷劍法相酬。目下我決定將逸泉帶走,你不必纏住老傢伙了。」

  「那也好,以後我再將沉雷劍法轉教給你好了。」

  「不!不要。如果逸泉能治好,我將和他遁隱窮荒,永遠脫離是非人間。」

  「如果治不好呢?」

  金四娘鳳目泛上了無窮怨毒的火花,冷冷地說:「我要回到爺爺身邊,重新打天下。」

  秋雷心中一懍,暗說:「有你在,還有我秋雷的事業?目下一切都聽你的,日後我豈不成了你祖孫兩人的小跑腿?」

  但他不動聲色,安詳地說:「但願奇藥對症,逸泉兄早占勿藥,願花長好,月長圓,金姐,小弟祝福。」

  「謝謝你,咱們該走了。雷弟,君山秀士的人,如果你決定結交君山秀士的人,便得留下,免得樹敵。只消君山秀士返回,便會知道是你在這兒搗亂的。四金剛和七煞為你所用,知者不多,但君山秀士是不易受騙的,他斷無不知之理,潛勢力之大,比你有過之而無不及,消息比你還靈通,不然也不會名列三邪之首。」

  「小弟理會得。咱們這就分手。」

  兩人分手各奔東西,隱入夜暗之中。

  秋雷在右手小臂上劃了一條血縫,向東急走,驀地,北面傳來一聲異嘯,那是人熊傳來的暗號,告訴所有的人君山漁父已到了北面。

  他腳下加快,向北飛掠。

  四金剛和七煞,皆知老傢伙的厲害。同時,他們只奉命激怒老傢伙,不必冒險,用不著拿自己的老命開玩笑。陰豹開始不服氣,一照面便挨了一劍,幾乎嚇破了膽,再也沒有人敢於嘗試的了。因此,他們只伏在草木的暗影中,傳遞老傢伙的行蹤而不出面。

  君山漁父急怒攻心,但他無法搜遍附近每一棵草木,人藏在草木中,搜起來相當危險,不僅不易發現,更隨時有挨暗器的可能,追搜了半里地,遠遠地發現有一個黑影急掠而至。

  他雖已聽到不時有此起彼落的異嘯聲,但弄不清嘯聲的含義,發嘯的人總是在他身後很遠的地方發出,等他回頭再搜,已失去發嘯人的蹤跡了。

  月華如水,草地中視野可遠及二十丈外。前面就是一處荒草坪,絲茅草高與腰齊,有人超越草坪,老遠便發現了。

  他向草中一蹲,心說:「狗東西們,你們總會有人落在我手中的。」

  黑影如飛而至,他持劍的手放鬆了,倏然站起,叫:「雷……」

  「咋!」黑影虎吼,劍如匹練橫空,急射而至。

  他向側一閃,叫:「雷公子,是我。」

  黑影是秋雷,聞聲撤劍閃在一旁,一面喘氣一面說:「是老丈麼?快走,金四娘快追來了,小可已受傷,賊賤人的劍法可怕極了。」

  「你先歇息養神,老朽等她。」

  可是,金四娘始終沒追來,許久,老人家跌腳嘆道:「想不到會是這女鬼人前來興風作浪,她竟帶了這許多江湖惡賊大舉而至,擄走了慧丫頭。哼!她永不會如意的,她會後悔的。」

  「老丈,令嬡既已被她擄走,她的人多,聲勢浩大,何不請君山秀士助一臂之力?」秋雷接口建議。

  「哼!君山秀士也不是好東西,老夫雖不才,還不至於向他求援,而且他逗留荊州還未返回哩!走,先到寒舍再說,他們會前來送死的,老夫已決定開殺戒了。」

  「也好,小可不才,已捲入這場是非,義不容辭,願與老丈分憂,得好好從長計議。唉!可惜小可學藝不精,無法和那潑婦拼命。」

  君山漁父一面走,一面冷冷地問:「你內力修為火候不弱,極為難得,但不知令師是誰?」

  「小可藝自家傳,由家父一手調教,但小可天資愚魯,不堪造就,家父甚為失望,慚愧的很呢!」

  「令尊一向在江湖作何生理?」

  「家父不是江湖人,不過問江湖事,耕讀傳家,不與武林朋友來往。」

  「難怪,你的劍法兇猛有餘,靈詭不足。目下老朽人孤勢單,兇險自在意中,禍迫眉睫,大難將至,公子還是早走為上,免得捲入這場是非兇險之中。」

  秋雷倏然站住,俊臉一沉,接著哈哈狂笑,笑完說:「老丈差矣!小可雖不是江湖人,但豈能路見不平而怕死畏事逃避?老丈未免把小可看得太不值錢了。」

  「雷公子,須知逞匹夫之勇,不是大丈夫所應為。」

  「偷生怕死,怯懦畏事,比匹夫之勇更等而下之。」

  「你真願助老朽一臂之力麼?」

  「小可義不容辭。」

  「好,公子義薄雲天,老朽感激不盡。無以為謝,願以一晝夜工夫,將一套宇內無雙的劍術相授,俾報萬一。」

  秋雷心中大喜,但不願引起對方的疑心,岔開話題道:「老丈,聽金四娘話中之意,顯然有為而來,她是否挾慧姑娘為人質,威迫利誘迫使慧姑娘就範呢?」

  君山漁父一怔,抽口氣冷冷地道:「不至於吧?唔,不得不防,慧丫頭絕不會將沉雷劍法說出,但說出她爹的藏身所大有可能。快走!盡一夜工夫,你必須將劍法學會,明天咱們走一趟蘆洲。」

  秋雷暗暗後悔不迭,一晝夜減為一夜,要學一種無雙劍法,委實嫌倉促了些。他後悔在這緊要關頭,自己為何愚蠢得又去照應金四娘的事?但話已出口,想收回已來不及了,將所有的憤懣全記在金四娘的頭上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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