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絕代梟雄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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莫道君行早,更有早行人,入暮時分偷入的七個黑影,早已比他們六人先到一步,雙方一東一西藏入草中,他們的行蹤,全落在七黑影的監視下。 天宇黑沉沉,月華在雲影中時出時隱,乍暗乍明。江風吹來,暑氣全消。湖中漁火明滅,打漁的人已經在湖中幹活了。 君山漁父今晚不出湖,屋前的兩艘扁舟,靜靜地泊在竹林下。四周蟲聲唧唧,浪花拍擊在湖岸,發出陣陣濤聲,之外別無聲息。 三更初,君山漁父像幽靈般出現在門口。慧姑娘推開了柴門,將一把竹造的劍奉上,低聲說著:「爺爺,一切小心。」 君山漁父將竹劍插在腰帶上,也低低地說:「孩子,小心門戶。今天的事不尋常,爺爺認為四金剛心懷叵測,目的在我,也許會到住處騷擾。是福不是禍,是禍躲不過,如果他們敢前來騷擾,你可以下手不留情,黑夜中,不會有人看出沉雷劍法,你可大膽出手。敵勢如果過強,可出聲招呼,這兒距約鬥地不足半里,爺爺會盡速趕來的,你當心些兒。」 說完,身形疾閃,隱入夜幕中,奇怪絕倫。他這一走,完全陷入經過周詳準備的陷阱中。 一個嬌小的黑影,在初更將盡時便已到了屋右的竹林隱身,不但聲息毫無,而且伏在那兒絲毫不見移動。 姑娘轉身入屋,不久提了一把竹劍,開始巡視四周。 黑影在她入屋取劍的片刻,鬼魅似的乘機欺近至屋側,隱身在屋角的柴堆旁。 姑娘誤以為天色尚早,不會有人前來。再說,四大金剛已在擎天一劍的監視下,而且他們已和姓雷的書生訂約決鬥,絕不會抽空到這兒找麻煩,因此便大意了些,更沒想到有人膽大得早早便到了。 她首先巡視門口的竹林,萬沒料到來人已先到了屋側。 黑影躍入竹籬,飄落院中不見,登堂入室啦! 高空中,傳來兩聲鶴唳,令人聞之頭皮發緊。 半里外約定的鬥場中,弦聲幽幽,在夜空中低徊震盪,接著,歌聲隱隱傳來。 「落日斜,秋風冷。今夜故人來不來?教人立盡梧桐影。」 姑娘感到心潮起伏,心說:「這書生也古怪,已是生死關頭,為何唱這種哀愁的小調?故人不來,哦!難道說他約定了朋友助拳不成?」 想起少年書生,她眼前似乎浮動著書生那英俊瀟灑的身影,是那麼脫俗,那麼英偉。難得的是,在書卷氣中英氣勃勃,武功修為又是那麼超塵拔俗。 十九歲的大閨女,常年陪伴著一個年邁的爺爺,照顧一個瘋癲的父親,晚間得出湖打漁,白天又得操勞家務,她沒有餘暇思索到其他的事,心湖似古井無被,但生理與心理都驅策著她向以外的天地尋求新的事物,一旦她發現心中有值得追尋的事物,她的古井便不會是死井了。 雷鳴遠這位書生,令她沉寂如死的心湖湧起了波瀾。雷鳴遠的身影,首次叩動了她的心扉。 她站在翠竹形成的外院門,舉目向西北角的鬥場凝望,似在追尋歌聲和絃聲,又像在期待書生的身影出現。 「我得助他一臂之力,為什麼不?」她喃喃自語。 但她又頹喪的嘆一口長氣,想起爺爺的囑咐,說是可能有人前來騷擾,她不得不看守住辛苦建立的家園。 正在心潮起伏中,突聽後院「喀啦」兩聲脆響,像是有竹竿折斷之聲。她心中一動。心說:「莫非真有人來不成?」 意動身動,急向屋側掠去,飛越竹籬,落下天井中。驀地,她怔住了。 後一進茅屋是她的香閨,原來閉得緊緊的竹門,竟然是大開著,可以看到黑暗的內廳。 後進屋是一廳四房,最後是廚廁,她父親未送走之前,是關在內房的小房內。她的香閨則在左面的小房中。今年年初,她父親的瘋症愈來愈嚴重,她爺爺便在不得已之下,用一艘方舟,將她父歐陽逸泉送至西北面十里的蘆州內藏身。每天祖孫倆在那兒打魚,一面照顧瘋人。方舟中經常藏了十天半月糧,供瘋人在風浪大大時不能前往的日子享用。幸而她父親的瘋症不是經常發作的,清醒時能與常人相差不遠,所以即使三五天不能前來照顧亦無大礙。 歐陽逸泉被鎖在方舟上,知者不多,皆因蘆州荒島附近,不但沼澤綿延二三十里,蘆葦遮天蔽日,船進入其中,方向難辨,而且暗流起伏,沙沼泥淖可陷入船,進入其中隨時可發生不測之禍,死在洲中絕非奇事,因此漁人相戒不敢接近,只有她祖孫敢於出入。 君山秀士是一方之霸,事無鉅細皆難瞞他,他知道逸泉被送到蘆州,但並未介意,也不向人道及。上次他告訴了毒王,是因為毒王是逸泉的師叔。同時,他也知道毒王不見容於君山漁父,而毒王確在天下的名山大澤中奔忙,要尋找醫治逸泉瘋症藥物,他不能不將消息告訴毒王。 君山漁父與君山秀士之間,平時極少往來,見面點頭招呼,如此而已,只保持鄰居的禮貌,交情似水。君山秀士有自知之明,老傢伙對江湖邪道之士,雖不至深惡痛絕,不表歡迎的神色溢於言表,他也就不願自討沒趣,也不想和行將入土的老傢伙計較。 姑娘見廳門大開,吃了一驚,立即掩在門旁,側耳傾聽裏面的動靜。 裏面黑沉沉,聲息毫無。 她傾聽良久,突然向下一伏,老鼠似的鑽入了黑暗的廳中,隱身在神臺的側方。這座神臺供著救苦救難觀世音菩薩,是她的專有祈福神佛。至於祖先神位,則設在前廳。 一陣狂笑遠遠地傳來。她知道鬥場雙方已經開始會面了。她替爺爺擔上了心,也念著雷鳴遠的安危。 驀地,黑暗中傳來低低而抖切的呼喝聲:「慧丫頭,掌燈。」 是女人的聲音,她大吃一驚,立即運功護身,沉聲問:「你是誰?」 「掌燈。」女人的聲音冷冷地。 她伸劍護身,應聲擦亮火摺子,飛快的點燃了神臺上的長明燈,火舌一閃,她怔住了。 所有的房門全打開了,她父親原住的房門口。站著一個身穿便於在夜月中活動的銀灰色夜行衣的女人,脅下繫了一個大革囊,背上繫著長劍。 這女人臉蛋相當美,怪的是眼中掛下兩行淚水,含淚注視著怔在神臺旁的姑娘,手中握住大竹做成的門柱,門柱已被握扁,而且從中折斷。顯然,這女人大概想要拆房子,不然為何將門柱握斷? 「你……你是……是……」姑娘吃驚地問。 「慧丫頭,你不認識我了?快三年不見,你成長了。」女人有點感喟地說。 「哦!你是金四娘,你沒穿水紅色的衣裙,所以一時想不起是你,你來幹什麼?」姑娘繃緊著臉說。 金四娘拭掉眼淚,舉步走近問:「你爹呢?他怎麼了?為何不在家?」 姑娘將竹劍指出,喝道:「站住,不許走近我。」 金四娘淡淡一笑,說:「哦!你會用竹劍了,大概你爺爺已將沉雷劍法傳給你了,是不是?慧丫頭,不要對我無禮,告訴我,你爹呢?」 姑娘哼了一聲,叫道:「你趕快走,爺爺快要回來了。」 金四娘搖搖頭,說:「你爺爺無法照顧你……」 「你……」姑娘驚問。 「我帶了十一名高手來,困住你爺爺並非難事,沉雷劍法雖然了得,但在十一名高手圍困之下,更用迷魂煙佈下天羅地網,你爺爺想仗劍出困,難上加難。」 「你……可惡,你……」 「讓我再見你爹一面,我絕不為難你爺爺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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