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五一


  姑娘慘然搖頭,泣道:「沒有用,天哪!任何奇藥仙丹也難挽救,除非能找到那潑婦的解藥呀!這是南荒奇蟲籃益蟲毒蛇所傷,三日蠱蟲發,七日體潰爛。

  「即說是,必須在六天之內找到解藥,方可驅滅體內蠱蟲,天下間唯有南荒的一種怪樹的汁液可解,其他藥物毫無用處。壯士能將事發的經過一說麼?」

  秋嵐無奈,只好將黃昏時在城中發生的事一一說了,最後說:「小可因船按期將於明晨啟行的,所以必須連夜出城至平都訪友,將近孟婆亭,突聞一聲慘叫,前面又傳出那怪女人的聲音。小可心中害怕,便躲在草中藏身,直待兩人走了,小可方敢上路,卻發現令弟躺在路旁,只好救人要緊,抱著令弟繞城找到江邊。

  「這就是全部經過的事實,小可萬分抱歉,我想令弟定然是為了小可的事而遭了毒手,小可於心難安。」

  他瞞下小誠試他的事,以表明自己確是個毫無用處的生意人。他裝得很像,居然瞞下了這幾個大行家。

  少女舉袖拭淚,說:「山壯士,這事與你無關,不必自疚。小女子在反正已逗留三日,只因為一件事尚未辦妥,所以未能早早離開,這都是我不好。唉!小弟可真是,他為何要去惹那女魔頭?天哪!」

  管家滿頭大汗,焦急地說:「小姐,是否要立即去找那女魔頭討解藥?」

  小姐跌腳道:「誰知道那女魔頭是不是仍在炎山逗留?」

  「屬下想,必須一盡人事。」

  小姐一咬牙,說:「你們不可前往,那女魔頭毒物厲害,不會賣咱們洛陽喬家的賬。九成兒要動手,你們不可妄動,在這兒看守誠弟,我去走一趟,明日午前我如果不回來,你們火速返回洛陽稟明爹爹作主。」

  管家額上青筋跳動,吼叫道:「不!屬下錯不能再錯,管不住小少爺,以致有此失誤,再不能讓小姐獨自冒險……」

  「住口!」小姐叱喝,嘆氣又道:「一切過錯在我,我寵壞了他。再說,多死無益,你們誰能接下那女魔頭?金神金祥的孫女,萬里迢迢重返中原,名列三兇之一,與他祖父同樣兇殘惡毒的,蠱毒威震天下,金針掌可絕壁穿銅……」

  「那麼,小姐豈可明知不敵,卻要前往冒險?」管家抗議地說。

  「我怎能不盡人事?聽著,你們全部留下,陪陪這位山壯士,記住我的話。」小姐說完,入艙而去。

  管家捶胸頓足,痛苦地抱頭坐下。

  秋嵐苦笑著站起,吁著長氣說:「小可必須告辭了……」

  「坐下!」管家粗暴地叫,嘆口氣又道:「敝主人在武林德望極隆,人稱笑孟嘗,江湖朋友誰不知洛陽喬家?中州兩大武林世家中,喬家與中州許家同列武林雙雄,誰也不敢對許喬兩家無禮。半年前,許家的丫頭銀鳳許淑真,乘大小姐姊弟遨遊天下之便,託大小姐途經許州時,帶個口信給那崛倔起江湖的惡賊飛龍秋雷,叫他凡事收斂些,不可做得太絕。

  「大小姐答應了,但半年來先遊陝甘,繞出山西,然後取道劍閣由棧道入陝,預定回程時方至許州傳信。

  「豈知前天在這兒聽說飛龍秋雷已到了酆都,但行蹤不明,只猜出他可能與巴山蒼猿有交情,到炎山逗留。大小姐不願到賊巢找他,想在這兒等候。天哪!卻等出這瀰天大禍來了,教我如何向主人交代?」

  秋嵐吃了一驚,問:「兄臺……」

  「敝姓慕容,名永叔,別叫我兄臺。敝主人姓喬,名文忠。大小姐芳名天香。少主人名誠,大家都叫他小誠。」管家將家世報流水賬似的說出。

  「慕容兄,那飛龍秋雷怎會是個惡賊?」秋嵐問。

  「你不是江湖人,所以不知。他,哼!野心勃勃,窮兇極惡,為謀奪許州基業,殺人父、屠人家、姦人女、奪友基業。兩次遨遊天下,殺人如麻,劍下無敵;每到一地,血腥隨之,順彼則生,逆彼則死;目下威名震天下,河南、湖廣、應天、江西、浙江全是他的天下,正向四川發展。

  「早年二龍二鳳二狂人的江湖口頭禪,已改為三龍了。終南狂客崔真是他的師父,排名已在他之下了。為了這,銀鳳不願見他,許丫頭從前對他極有好感,他的所作所為,卻傷透了她的心。看來,江湖霸主的寶座,早晚是他的了。」

  慕容永叔的話像連珠炮,轟得秋嵐頭暈目眩,心中隱隱作痛,站起艱澀地說:「慕容兄,想不到江湖中有如許可怕的人物。唉!我該告辭了,明晨小可將再至寶舟問候……」

  內艙門飛出一個渾身黑衣的大鳥,那是喬姑娘,背劍掛囊,外罩一件外黑內灰的披風,裏面的夜行衣黑灰紋相間,看去像個可怕的幽靈。

  她淚痕未乾,向慕容永叔匆匆地說:「慕容叔,我走了,記住我的話。」又向秋嵐道:「山壯士,恕我失陪。」

  說完,人化黑虹,飛下碼頭,隱沒在夜色茫茫中。

  秋嵐接著告辭,在慕容永叔痛苦地用腦袋猛撞艙壁時悄然走了。

  他的輕功太過高明,在城東便將喬姑娘追上了,鬼魅似的緊隨在後面十來丈,向炎山的方向掠去。

  已經是二更正了,耽誤太久啦!從碼頭至炎山,足有二十里,如果途中沒有阻礙,大概需要兩刻左右方可趕到,二更正的炎山大會已經趕不上了。

  ***

  且表表炎山。

  那是一座北距平都山十五里地的奇峰,位於萬山叢中,峰巔寸草不生,光禿禿尖削峭拔,土色橘紅,看去如同火燒峰頂般搶眼。山腰之下,卻林木蔥蘢。山麓伸出六條山脊,與其他的峰頂銜接,形成一處人跡罕見的洪荒異域,虎豹豺狼,白晝出沒。

  但這兒卻是巴山蒼猿在酆都的分寨,容納了一群亡命之徒,除了扼守住大江上游的財路之外,經常至數百里外的達州、廣安府一帶做案,翻越叢山峻嶺遠古森林,他們毫不在乎山中的猛獸。

  山寨位於山腰中一座山脊上,寨門向南開,背後是炎山向南一面的峭壁,上拔三十餘丈,寸草不生,猿猴難上。左右,是峻陡的山坡。

  前面,是沿山脊向下走的羊腸小徑。

  站在山寨上下望,寨三方的景物一一展現在眼前,任何人想接近山寨而不被發現,絕無可能的,夜間也許例外。但夜間各處放有暗哨,膽敢前來討野火的官兵,十里外便無所遁形。

  巴山蒼猿,用緩兵之計,誘秋雷來到這兒見面談判,用意除了要將秋雷引入虎穴之外,便是深恐在夔州本寨引人注意,以免日後終南狂客找他時,本寨可能遭劫,所以改在這兒見面,避免日後有麻煩。

  秋雷這次悄然到了夷陵州,才知道一劍三奇的實力,比他想像中的情形要雄厚得多,而且已在積極準備重返許州的工作。

  他發覺自己人孤勢單,不宜獨自闖龍潭虎穴自找沒趣,立即乘船上航到達夔州府,想說動一劍三奇的死對頭巴山蒼猿,聯手向一劍三奇叫陣,認為此舉不但牽制了一劍三奇,更可消耗兩方的實力,他便可以從中取利。

  他卻未料到巴山蒼猿已探悉去年石淙大會中,他與一劍三奇成為好友的消息,明裏答應到酆都談判,暗中卻設下了毒謀,要先將他宰了,再和一劍三奇火拼。

  他也不是笨蟲,暗中也防備著巴山蒼猿搗鬼。昨天他到了酆都,當晚便悄然夜探炎山寨,摸清了山寨的形勢,方於午間正式拜山。

  巴山蒼猿早有準備,令在酆都獨當一面的分寨主屠蛟客駝孝忠留客,預定二更正由他親自到來下令動手,一面令人四出請人相助,他自己在寨中潛伏,預定二更初朋友便可趕到,計算得相當精密。

  誰也沒料到,一劍三奇竟會從忠州抄小道翻山而至。

  巴山蒼猿與一劍三奇比鄰而居,一居三峽之上,一居三峽下游,不但兩雄不並立,利害衝突更是兩人不和的主要原因,一劍三奇的運鹽船上至洛州,最近的一站正好在夔州,根本不理睬巴山蒼猿的水路規矩。

  巴山蒼猿當然不甘示弱,抓住機會便下手。因此,雙方水火不相容,勢均力敵,雙方都處心積慮找機會拼死對方,鏟除或趕走對方在地盤上的所有勢力。

  一劍三奇鏟除巴山蒼猿的需要最為迫切,因為他的船必須往來三峽,但三峽卻在巴山蒼猿的控制下,隨時可弄翻他的船,每次都得派出大批人手護航,傷透腦筋,不除去巴山蒼猿,他睡不安枕。

  因此,他無一日不打一舉而殲的主意,這也就是他始終未返回許州,容忍秋雷在他老家橫行的原因,他準備這次解決了巴山蒼猿,立即率領人馬回許州找秋雷算賬。

  他帶了大批高手,三天前便到了夔州府,所有的高手全化了裝,扮成運鹽夫隨船上行,先後到了夔州府待命行動,行事極端秘密。

  夔州府的暗椿告訴他,飛龍秋雷比他早到了兩天,已轉赴酆都了。

  憑他的江湖頭腦猜想,便猜出秋雷之所以到達夔州,不用多想,準要和巴山蒼猿計算他了。他心中又喜又憂,喜的是正好一舉將巴山蒼猿和秋雷除去,憂的是恐怕不易對付秋雷,怕因多了一個秋雷而壞了他的大計。

  準備停當,他提前一天入山,當天便到達了炎山,然後等候後到的人,佔住東北角一座山頭了,他花了一天工夫,察看山寨的動靜,天色剛暗,他便將人分頭派出。

  八名高手從東面登上了炎山,早早便在山寨北面的峭壁頂端準備一切。

  分寨主屠蛟客以為寨後的峭壁是天險,根本用不著派人把守防範。壁頂上的人匆忙準備需要物,下面大寨的人如在夢中。

  寨牆是巨木與泥石所壘成,與其說是用來防官兵,不如說用來防野獸來的恰當些。

  山寨的人不吃窩邊草,不搶劫酆都,不在附近做案,官府便省些事懶得過問,不會有官兵和捕快光臨。

  忠義堂在大寨中間,客房賓館在寨前近西的一排瓦屋內。秋雷主僕三人住在一棟瓦房中,掌燈時分,駱分寨主派小嘍囉來請,請客人至忠義堂赴宴。

  秋雷還未料到巴山蒼猿計算他,但身在虎穴他不得不防,內穿勁裝,外披罩袍,兩小廝也穿了勁裝,清風捧了劍,自己也佩了劍。

  山寨建築得並不雄偉堂皇,只是五六十間土瓦木屋而已。燈光明滅不定,寨中安靜如恒,看不出任何異狀。

  兩名身分不低的頭目在前舉燈引路,走出忠義堂前的箭道,直趨前堂的演武場,便看到忠義堂中燈光輝煌,供役的小賊往來不絕。

  廳門臺階上,一個黑凜凜的中年大漢穿一身青,身上未帶任何兵刃,也就是分寨主屠蛟客駱孝忠,一個水上功夫不作第二人想的高手。他左右,還有八名秋雷早已見過的大頭目,看樣子,主人巴山蒼猿還沒到。

  堂下至演武場的馳道中,十八名刀斧手雁翅排開迎客,客人還在遠處,傳呼聲便起:「許州秋雷駕到……」

  「許州秋雷駕到……」

  屠蛟客率領著手下降階迎來,在八尺外抱拳含笑行禮,舉手揖客說:「敝當家即返回與秋兄商談,特令在下具酒相款,水酒三杯,權致來遲歉意,席設忠義堂分金廳,秋兄請!」

  秋雷回了禮,客氣的說:「在下來的魯莽,事先未能先稟,逕自前來拜會貴當家,未免匆忙了些,但不知貴當家確能於今晚趕回麼?」

  「秋兄請放心,敝當家最遲當可在二更左右趕回。」

  兩人談笑著進入古樸幽暗的忠義堂,其他小賊都在堂下相候。分金廳在東首。

  秋雷到了廳門,腳下遲疑,說:「駱兄,分金廳乃是貴寨的弟兄聚會分彩之地,在下乃是外人,似乎不宜……」

  屠蛟客呵呵笑,搶著說:「秋兄不遠千里而來,與敝當家聯手鏟除一劍三奇,區區已接當家的手諭,不需將秋兄作為外人相待,今後彼此將是同道,理該推心置腹赤誠相見。」

  分金廳建造得十分堅實,四周設有窗戶,廳門沉重厚實釘有鐵葉,上面設有承塵,下面是大方磚,方磚踏上時響聲沉悶,似乎下面有空洞,承塵是木板,白底繪黑雲雷圖案,抬頭上望,承塵板的接合處有隱約可見空隙,看格局,這間分金廳有問題,廳門一閉,便可甕中捉鱉,如果下面設了陷坑,上面承塵板未必不可以設機關埋伏,廳中的人誰也跑不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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