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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六


  船夜間不敢航行,第三天申牌左右,到了倚山面水的小山城酆都,舟泊南碼頭,船主宣布,明晨辰牌初開船,客人們如果嫌舟中狹隘,可到城裏落店。

  秋嵐本來不想上岸,但張英豪爽地堅邀他到城中住上一宵,看看這座鬼城的風光,盛情難卻,他只好答應。

  酆都,是忠州最南一縣,原稱豐都,本朝洪武十年五月,劃歸涪州管轄,十三年十一月已劃回,改名酆都,是一座濱江的小城,小是小,城中清幽整潔,翠竹疏林點綴其間,每年到這兒來參拜仙都觀的玄門方士為數不少。

  這是一座大名鼎鼎的鬼城,據說閻王爺寶殿的所在地,城北不足三里,是有名的平都山,也叫酆都山上面的酆都觀,是一座罩上了神秘色彩的玄門聖地,據說,後漢的大仙陰長生,在延光元年找到了馬大仙明生,學了長生之術,兩人先到青城苦修,煮黃土為金,立壇授經,這本經叫做太青神丹經,馬大仙便走了。

  後來,陰長生來到了平都山苦修,在這兒得道白日升飛,後人在這兒建了仙都觀,山上的麻姑洞,據傳說是紫府真君的仙人在內建了一座森羅殿。久而久之,麻姑洞便成了閻君洞,成了地獄的酆都。

  其實,這都是玄門方士搞的鬼,酆都觀建在唐朝,原叫仙都觀,有一座宏大的天子殿,從那時起,這兒便成了鬼都,說是幽冥之主和鬼伯所居之地,宋朝名醫范大成,曾著書力斥民間傳說的荒謬,但迷信積習已深,想消除已不可能了,加以那些別有用心的天師道的牛鼻子和神棍們全力渲染,百姓小民甚至官府都深信不疑。

  目前主持仙都觀的人,是龍虎山派來的一名老道玉虛子,說是平都山乃祖師爺張道陵二十四化之一的聖地,理該由龍虎山的人主持,南門外面江處,建有森羅殿。江對面的葫蘆溪架了兩段不相銜的奈何橋,葫蘆便自然而然地成了奈河。

  東門外有望鄉臺,十殿的東面不遠山下,有惡鬼供役的流沙坡,至平都山的山腳下建了一座孟婆亭,找一個老婆子在那兒施茶水,下山回城的人,最好在那兒喝杯茶,以便忘掉天子殿所看到的陰慘慘景象。

  總之,玉虛子在這一帶主持的相當成功。

  由碼頭到南門城口,約有百來步,張英和秋嵐信步往上走,一面指著有首不遠處的森羅殿,笑道:「秋老弟,要不要去看什麼十殿冥君?那些牛頭馬面惡鬼判官,塑造的栩栩如生,值得一看。」

  秋嵐搖搖頭,笑道:「小弟不信鬼神,不看也罷,何必去看那些神棍們的嘴臉?我倒想到平都山去看看陰長生飛升的地方,哈哈,有幸找到他的太青神丹經,看成仙是否有其事。」

  碼頭上停泊了三二十艘客貨船,全都是在這兒過夜的,客人紛紛登岸入城,湧入南門。

  張英領著秋嵐沿南大街往裏走,市面不繁華,行人不多,有點冷清清地,街旁樹影婆婆,翠竹搖曳,看去陰森森地。

  兩人轉入一條小巷,迎面看見一塊大招牌,上面寫著:「江風客棧」大門上方有一塊橫匾,也有四個字:「江上風清」,字倒是好字,蒼勁古樸自是名家。

  張英踏上臺階,扭頭笑道:「先落店再說,船明晨辰牌初開船,來不及到平都山去玩了,不如等會兒去看看流沙坡。」

  「流沙坡有何好看?」秋嵐問。

  「你既然不信鬼神,便該看看,那座山坡常年累月有沙石往下流,但山形始終沒改變,豈不可怪?」

  兩人落了店,各住一間客房。

  秋嵐早晚間要練功,不能與人同房,張英也不堅持,在隔鄰客房安頓了。

  洗漱畢,張英被朋友邀走了。

  秋嵐吩咐店家送來了飯菜,在房中靜靜地用膳。

  正吃間,隔鄰另一所客門中一聲門響,接著腳步細碎,一個低沉的嗓子說:「敝下小姓長孫名昆,奉當家所差,恭迎金姑娘芳駕,請進。」

  秋嵐心中一動,忖道:「這人滿口江湖味,當家的指誰?這位金姑娘,定也是江湖人。」

  他留了心,凝神傾聽下文,鄰房掩門聲、腳步聲、客套聲……良久方寂,說話的聲音甚小著,幾至隱不可聞,但在他來說,句句入耳。

  搬椅落坐聲徐止,接著是金姑娘嬌滴滴的語聲傳出:「長孫昆,到底是怎麼回事?」

  「金姑娘容稟,五天前,有一個自稱飛龍秋雷的人,帶了兩名小廝,到夔府請敝當家,敝當家對此人素昧平生,在未弄清底細前,未予接見,傳話說已到酆都公幹,要他前來酆都會面,聽說姓秋的是要求與敝當家聯手,敝當家在四天前已摸清了姓秋的底細,因此以飛鴿傳書至重慶府促請姑娘勞駕,早一日趕來商量。」

  「飛龍秋雷,唔!這人我聽說過,為許州一霸,他要與貴當家聯手,要對付誰?」

  「說來好笑,他要與敝當家聯手對付一劍三奇。」

  「好事嘛!為何可笑?」

  「那傢伙沒安好心,他在去年石淙天門峽大會中,曾與一劍三奇稱兄道弟走在一塊兒,目下卻要求與敝當家聯手,其中必有詭謀。」

  「哦!這不能不防,貴當家有何打算?」

  隔房的秋嵐大吃一驚,心說:「弟弟好大的膽子,三個人便敢孤身涉險,我怎能不管?這個夔州府的當家,定然是巴山蒼猿。」

  金姑娘哼了一聲,說:「貴當家的未免太多事,千里迢迢十萬火急地把我找來,原來是為了這麼一件小事,找我有何商量?姓秋的三個人,還用得著用那大的勁挖墳坑,往水裏一丟,豈不省事?」

  「金姑娘有所不知,萬一屍首沖下,讓一劍三奇的人發現,敝當家以後所定的計謀豈不成為畫餅?」

  金姑娘久久不語,然後說:「也好,一個飛龍秋雷,你們該不需我相助,我該走了。我已關照了天生藥行的船在碼頭等我,明晨便走。」

  「金姑娘,務請移駕往炎山一趟。」

  「到炎山則甚?」

  「敝當家知道飛龍秋雷了得,自知難以應付,所以應請姑娘前往相助。」

  「好吧,何時起程?」

  「立即上道。」

  「炎山有多遠?」

  「在平都山西北十五里。」

  「好吧,那就走,你派人到春華客店知會我那兩個侍女一聲,叫她兩人通知天生藥行的船,叫他們等我,我不到不許開船。」

  「是,小可立即派人前往。」

  隔房的人準備走,秋嵐也火速結束,先行出店,交代店家說他打算去訪友,今晚是否返回難以料定,囑店伙好好照管行囊。

  他前腳出店,後腳便出來了兩男一女,他趕忙往街角讓,避免與對方朝相,他知道自己的臉貌與弟弟十分相像,必須讓開免得麻煩。

  出平都山,走東門也可,北門也行,他決定先一步到平都山下等。向東門急走。

  為免被人誤認他是秋雷。他低頭趕路,轉過一條橫街,他聽到身後履聲急促,有人亦步亦趨追隨在身後。

  快到城門口,突聽身後那人低叫:「秋兄,請留步。」

  他知道自己在江湖沒有任何朋友,顯然,叫他的人定然是把他誤認為是秋雷,只好故作從容的,不加理睬走他的路。

  履聲一緊,身後的人加快腳步從右繞出,緊走兩步迎面攔住了,低叫道:「秋兄,借一步說話。」

  他只好止步,抬頭打量對方,那是一個黑凜凜的大漢,站在他面前似乎有點畏怯。

  「尊駕是否看錯人了?」他故作驚訝地問。

  大漢一怔,惑然問:「咦!閣下不是飛龍秋雷兄?」

  他搖搖頭,微笑道:「小可不是飛龍秋雷,尊駕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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