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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六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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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我根本不會放在心上。」柳思說:「如果把精力放在一些小事上,千方百計謀求報復,咱們在江湖玩命的人,活得未免太辛苦了,甚麼事也不要幹啦!」 「這……依你的看法,仰止山莊那傲慢的小女人,侮辱我的事,也沒有報復的必要了?」 「本來就是呀!何況仰止山莊丟了兩個金剛,可說是間接斷送在你我手中的,她已受到過分的懲罰了。」柳思加以勸解,真希望雙方不要再冤纏孽結,與殺手集團結不解之仇,並不是聰明的事。見好即收;光棍打九九,不打加一,這是江湖闖道者處事應有的態度。 「柳兄,懾魂骷髏斃了兩個金剛,原因與你我風牛馬不相及……」 「所以我說是間接斷送呀!仰止山莊的人如果不追你,怎會闖入老兇魔的禁區,沖犯了老兇魔的忌諱?我為了救你,不得不把老兇魔嚇走,所以我也有一部分介入的道義責任。」 「好吧!請貴友轉告徐盟主,我與星斗盟的過節,從此一筆勾銷。」白髮郎君鄭重地說:「我不要見他,我也討厭與殺手套交情。」 「好,這是明智之舉,東門兄。」 「仰止山莊那個傲慢自大小女人,我承認失敗不再找她了。老實說,我真不配和八表狂龍爭風。在這裏玩幾天,我們就離開往蘇杭走走。上有天堂,下有蘇杭;到天堂去散散心,總比在這裏和八表狂龍爭女人寫意些。」 「也好,但得小心巡緝營的走狗。」柳思顯然不贊成白髮郎君到蘇杭散心,卻又不便勸阻,「我得到確切的消息,鄢狗官在杭州紹興一帶,碰上了可怕的刺客,被劫走了不少向各地官府勒索得來的金銀珠寶,命是保住了,死了一些保鏢,吃了不少苦頭,所以不敢把隨行的高手保鏢派來南京,要留在身邊保護他的安全。八表狂龍很不滿,卻又無可奈何,只好退而求其次,弄到數萬兩金銀,作為另行聘請身懷奇技異能的高手名宿禮金,發誓要徹底消滅九華劍園的人,再進一步對付大江水陸群雄的仁義大爺尚義小築主人,掃清鹽運區的一切阻礙。你們前往蘇杭,最好不要引起鄢狗官那些高手保鏢的注意。」 「老弟,你的消息十分靈通,委實驚人。」混天一掌大感吃驚:「你真在七猛獸手下當伙計?」 「幹了將近一年。」柳思不多作解釋。 「七猛獸瞎了眼。」 「而且是聾子,就聽不進我的忠告。洪荒獅幾個人死了,我有點抱歉。」柳思搖頭苦笑,「只有一點抱歉而已,因為我已經盡了勸告的朋友情義,他們不聽。我從不勉強任何人,我認為一個人活在世間,只要成了年,就應該為自己的所作所為負責,知道如何分辨是非。我不是神,我不想左右別人的命運。」 「老弟,你對我們有些什麼忠告?」 「須放手時且放手。」柳思一字一吐。 「他們抄了不少朋友的家,殺死了不少無辜,連老僕婦孺也一律處死……」 「很抱歉,我只是就情勢論事。至於其他的因素,我不配評估。我說過,我不是神。」柳思臉上有漠然的神情毫無熱心的表示:「我知道,有些深仇大恨,身受其痛苦的人是無法忘懷的,很可能禍延不少代。以我來說,八表狂龍再三侮辱我,我根本不介意,而且我已經在他們那兒索回了代價。康前輩,你不該要我這個沒有切身之痛的人,評論有關深仇大恨的事,因為對我無關痛癢。你們的事,應該由你們作理智的判斷和衡量。」 「看來,我們不能期望你的幫助了。」混天一掌嘆息著說。 「是的,我已經是局外人了。」柳思突然提高嗓門,「七猛獸曾經是在下的東主,他們脅迫我情有可原。其他的混蛋如果再膽敢脅迫我,我要他後悔八輩子。」 他的虎目中,突然放射出懾人心魄的森森奇光。 混天一掌扭頭向鄰桌的五個人瞥了一眼,五個不倫不類的食客正匆匆離座下樓。 不遠處位於廳角的一桌,三雙怪眼正向這面眺望。 「走狗?」混天一掌用大拇指,向身後的梯口指指。 「沒錯。」白髮郎君說:「另有一些人散佈在酒樓四周的街道上,很可能找機會撒野。」 「他們最好不要撒野。」柳思兇狠地說:「我年輕,耐性有限。別管啦!喝酒。譚姑娘,你好像有點心神不自在,不會是胡思亂想吧?阿呵!年輕小姑娘誰不多愁善感富幻想?但願你不是想舉劍傲嘯江湖的願望。」 「啐!我想的是回洞庭打魚。」譚姑娘紅雲上頰,白了他一眼:「我還在想燕子樓的關盼盼。」 「咦!你怎麼……」 「我在想,她的丈夫張尚書,一定很愛她。」譚瀟湘感到自己眼前有點朦朧,「自守空樓斂眼眉,形同春後牡丹枝……生死兩茫茫,燕子樓一定沒有張尚書的魂魄,所以她才會憔悴如春後牡丹枝。可是,她怎能有勇氣十餘年枯守不下樓?守住即逝去的愛……」 「別替古人悲傷了,傻女孩。」柳思打斷她的話,「我踏過無數屍體,我劈過不少頭顱,知道人死是怎麼一回事;人死如燈滅是千真萬確的事。但活著的人,除了可見的現實生活之外,另有不可見的靈性一面,不但可以感覺出刻骨銘心的事物存在,甚至可以看到以及接觸到所思念的人或物。旁人用幻覺兩字解釋,當事人是不會接受的。也許,關盼盼確是活在有張尚書魂魄相伴的燕子樓上,儘管這個張尚書事實上並不存在,她才有勇氣相伴十餘年不下樓。老年人活在回憶裏,回憶就可以讓人有勇氣活下去。算了,何必替古人擔憂?我已經嗅到獵犬味愈來愈濃,趕快酒足菜飽早走為上。來,乾杯!」 廳角的二個食客,等柳思六個人消失在樓口後,立即會賬往樓口走。 樓上的食廳很廣闊,一排三間連兩進,可供應五六十桌酒席,酒客甚多,上樓下樓各不相識。 斜刺裏踱出兩個人,劈面截住了。 一個穿了團花長衫,極為體面的士紳,伸手擋住了領先要下樓的食客,虎目炯炯不住陰笑。 「咦!你……」領先的食客也怪眼一翻。 「你混到城裏來了?混過界了吧?」士紳的話,可沒有士紳味。 「閣下……」領先的食客一怔。 「你不認識我,我認識你。」士紳咄咄逼人。 「你是……」 「你是江寧縣的捕頭,妙手金剛談志剛。」 「咦!咱們眼生……」 「你給我聽清了,姓談的。」 「你威脅我嗎?」妙手金剛冒火了。 「你配我威脅?我隨時可以把你剁碎了餵狗。哼!」 「閣下……」妙手金剛大吃一驚,怒火全消。 「看看我。」士紳伸手在臉上摸摸弄弄,揭開薄薄的所謂人皮面具,露出可怕的骷髏形面孔,隨即重新回復原狀冷冷一笑。 「我……我我……」妙手金剛快要崩潰了。 「我,要命閻王。」另一位士紳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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