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虎嘯金陵 | 上頁 下頁


  他為世人所詬病之事,是他與第一大奸惡嚴嵩父子大小相國狼狽為奸,走得很近。其實嚴嵩父子很怕他。

  他的鐵血團密謀,吃定了嚴嵩父子的二大秘諜集團:黑龍幫、黑鷹會。

  這個令朝野害怕的大奸,整人的手段極為兇殘。但他所整之人,幾乎全是大的貪官污吏,以及天下巨室,動不動就把他們弄入錦衣衛抄家殺頭。北地,押送北鎮撫司(錦衣衛執法衙門);南地,押送南鎮撫司。公然法辦,不私行處決。

  他為世人稱道的是:結權要周全善類,慷慨救助一擲萬金毫無吝嗇。嚴嵩父子與趙文華數興無辜大獄,他能居中多所保全。折節下交真正的正人君子士大大,不曾構陷一人。

  他曾經與嚴嵩陷死大學士夏言,其實夏大學士也不是一個好東西;而且夏大學士先坑害他,他找機會報復而已。

  這個人是不折不扣的奸雄,四大奸惡中,他也是唯一能壽終正寢的人。雖則下一個皇帝(隆慶)曾經追究他的罪惡,抄他子孫的家,籍沒坐贓八十萬兩銀子。

  他健壯如獅,全身火紅,兩膀有千斤神力,馬上馬下勇冠三軍,陰沉鷙猛,威嚴天生。因此他豢養的密諜,負責查察天下叛逆,每個人都必須武功謀略超拔,可獨當一面的頂尖人才。

  他的母親是今上(嘉靖帝)的奶媽,從小在宮中與今上一起長大,君臣感情深厚。嘉靖十八年,他掌管南京錦衣衛南鎮撫司,從皇帝南幸,御駕駐蹕衛輝府。四更天行宮失火,他排闥衝入火海,將嘉靖帝背負出火場。據說他是火德星君投胎轉世,所以大火燒不死他。

  這個人,目下五十來歲春秋正盛,嚴嵩已垂垂老矣!嚴世藩把他看成天下唯一的勁敵,兩奸暗中較勁鬥法,明裏卻雙方見面言笑宴宴。

  他把一座宏大的別莊建在南昌,擺明了要監視位於安州的嚴府動靜。

  他的美麗姬妾到底有多少,恐怕連他自己也不知道,最美麗的姬妾,安置在五處大田莊內:西湖(建有他母親的乳娘廟)、臨淮、揚州、南昌、承天(安陸府──嘉靖帝任國主時的封地)。

  十八處大別業,都是鐵血團密諜的活動中心。

  鐵血團,對內稱鐵血鋤奸團,每一個人都是可獨當一面,武功超絕的密謀全才,絕對冷酷無情的殺手。天下各地那些油水喝得太多大肥的大官小官,各地雄霸一方為富不仁的大豪大戶,一提起鐵血團三個字,半夜三更也會從惡夢中驚醒跳起來。

  他們也是化裝易容的專家,但名號卻不變,相貌隨時隨地更改,所亮的名號卻始終不變。

  姜兄說認識柳思是鐵血團的霹靂虎柳心田,陶兄將信將疑,原因在此。

  思與心田,的確會讓人聯想在一起。

  可是,姜兄陶兄二位仁兄,卻沒有勇氣留下求證,他們不敢沾惹鐵血團的人。

  那些橫行天下的江湖大豪大霸,也是鐵血團盯梢追蹤的對象,只要他們有不軌的圖謀或蠢動,格殺令會很快地頒發下來。

  連嚴嵩父子的黑龍幫與黑鷹會,也對鐵血團懷有極高的戒心。

  ***

  柳思掩護左家的人撤走,逕自返回楚都車行。

  他心中明白,今年他流年不利。

  今天地不得不出頭,結果與仰止山莊的人結了怨。去年更倒霉,沖了太歲;今年,流年仍然不利。

  其實,他並不擔心有麻煩。仰止山莊弟子已經十幾年沒有在江湖走動了,就算新一代的子弟出外闖蕩,以仰止山莊過去的名頭威望,絕不可能向一個車行並不重要的小伙計找麻煩。

  他日下的身分,確是楚都車行的伙計。

  仰止山莊的人如果到車行找他,豈不貽笑江湖?

  他曾經目擊少女撲向白髮郎君的身法,以及赤手空拳與快速猛撲的無畏氣勢,心中暗暗喝采。

  白髮郎君手中有牛頭鬼杖,左手掌心暗藏了小柳葉飛刀,任何一個知名的高手,也不敢赤手空拳無所畏懼地飛撲而上。

  「這小丫頭真不錯,而且很美。」這是他對那位少女的評價,「可惜脾氣火爆,過於自負了些。」

  但事後思量,他修正了一些看法。一個年輕貌美出身名門的少女,面對一個聲名狼藉的大色魔,脾氣哪能不火爆?

  次日忙了一天,太平無事。

  申牌將逝,他一身輕鬆踏入府城。城門天一黑就關閉,斷絕城內外的交通。三更正夜禁,可知他申牌時分進城,今晚不打算出城住宿了。

  距府前街還有百十步,街有的一家店舖搶出一個人,一出門便照了面,大眼瞪小眼。

  一頭泛灰的頭髮,白髮郎君的活招牌。

  「你沒扯謊。」白髮郎君笑得像盯著雞籠的黃鼠狼,「你果然是楚都騾車行的伙計。」

  「他娘的!你調查我?」他粗野地、笑吟吟地叫:「府城南關外的人,誰不知道我是楚都騾車行的伙計?吃喝嫖賭都有我一份。我是城南可敬的父老們,作為教訓兒女的活榜樣,還用得著費力去調查?」

  「我知道,所以我喜歡你這個人,這叫做……叫做什麼?沆瀣一氣?」

  「不對,叫臭味相投。」他也發出曖昧的怪笑:「我還不配和你這種有杖有劍的人沆瀣一氣,做個爛朋友倒還馬馬虎虎。」

  「如果我不出面替你抵災,你會有什麼結果?」

  「我不知道,反正我那時已經表明撒手不管了。」

  「他們……我是說,那些仰止山莊的男女,會打斷你的手腳,因為他們是英雄人物。」

  「是嗎?算我欠你一份情……」

  「對,你欠我一份情。」

  「請你上彭城酒樓喝幾碗酒,聊表謝意,如何?」他搶著說。

  像白髮郎君這種名號響亮的江湖兇魔,向一個小混混套交情,如果沒有特殊的要求,絕不會有好事。

  「不,不夠。」白髮郎君果然提出要求,「我要你替我打聽一個人。」

  「打聽一個人?老天爺!城內城外人丁不少於三十萬,你要我打聽哪一個人?」

  「對,打聽一個人,像你這種地頭蛇,消息一定比一些有頭有臉的爺字號人物靈通,所以我要你幫我打聽。」

  「你說說看。」

  「一個姓陳的人,年約五十出頭,本名叫陳祥,三年前有人在貴地見過他。大多數人有許多假名,但很少改姓。猜想他仍然姓陳,名當然一定改了。」

  「徐州最少也有二萬個姓陳的人……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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