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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六


  小天罡臉有病容,但眉清目秀,一雙眸子晶瑩明亮;少年人的眼睛本來就應該是如此明亮的。看年紀,約在十二三歲之間。穿得襤褸,臉有病容,大概日子不太好過,只好在外流浪為非作歹混飯糊口。

  太過自信的人,早晚會倒霉的。

  怡平太過自信,以為自己在城門關閉的前片刻出城,絕對不會有人看出他的身分,自然不會有人知道他的活動底細。

  按理,他應該在得到消息之後,立即離開現場,以免留下讓人追查的線索。

  他走慢了些,剛喝乾最後一壺酒,剛打算離座會賬,甚至剛放杯站起,身邊已來了四個人,其中兩人就是與小天罡在一起嘀嘀咕咕的大漢。

  小天罡已經失了蹤,反正不知躲在何處看熱鬧了。

  食客甚多,川流不息來來往往,人聲嘈雜,地方窄小,誰會注意計算自己的陌生人?

  怡平剛站起,便心生警兆,終於發現從後面擁來的四個人來意不善,沉著地扭頭察看。

  四個人兩個左右欺近,幾乎貼身而立,完成了左右挾持的局面,控制了情勢。另兩人左右繞過,把住了食桌的左右兩側。

  四個大漢衣下皆鼓鼓地,有匕首或牛耳尖刀一類短傢伙。

  「閣下。」把住食桌右首的大漢獰笑著打招呼:「藍巡捕告訴你什麼了?」

  他還不知道另外有人搗鬼,對方的快速行動也令他心中暗驚。

  「哦!藍頭怎麼幹起兩面拿錢的混賬事,砸自己的招牌了?」他不勝懊惱地說:「老兄,既然你們已找過藍頭,還用問我嗎?」

  「在下要你親口說。」

  「你憑什麼?憑你的胳膊粗,嗓門大?」

  「憑在下是鹽運分司的緝私一等班頭。」

  怡平恍然,一個小小的江夏縣巡捕,怎敢與鹽運分司的紅人相抗?

  「難怪!」他暗中作了準備:「其實也沒有什麼好說的。周夫子的兒子雙絕秀士周凱,與在下本來約好在黃鶴樓見面的,沒想到早等他不來,晚等他也不來,誰知道他為何失約,躲到哪一位粉頭的香閨裏快活,把老朋友約會忘了?所以在下不得不花些銀子,打聽他的消息去向。老兄,並不犯法吧?」

  「胡說八道!雙絕秀士從來不和咱們大總管的人走在一起……」

  「那表示你老兄孤陋寡聞,一定沒弄清雙絕秀士的身分底細。」

  「在下不和你鬥嘴皮子……」

  「那你打算怎樣?」

  「看你這傢伙鬼頭鬼腦,卻冒充斯文大爺,準不是好路數,一定對大總管懷有惡意的念頭。把賬會了,在下要帶你走。」

  「帶我走?你憑什麼?」

  「憑鹽運分司的緝私班頭身分,在下有權逮捕一切可疑歹徒,這是公,憑我水上飛趙國忠的幾手三腳貓功夫,就可以要你乖乖聽命,這是私;憑我……」

  「老天爺!還有?不公不私?又公又私?又……」

  「帶走!」水上飛大不耐煩,下令捉人。

  左右身側兩位大漢往內一靠,手法迅速準確熟練,扣腕搭肩同時出手。

  「噗噗!」怡平更快捷,更準確、更熟練、雙肘齊出,下勢即分張,毫不費勁地頂在兩大漢的心口上。

  說快真快,肘攻得手之後,身形未起,手已下沉抓住了身下的條凳,順勢長身移位,兇猛地掃擊水上飛的腰脊,速度無與倫比。

  水上飛果然高明,水上尚且可飛,在陸上飛得更高,身形倒飛而起,凳間不容髮地擦靴底而過,嘭一聲大震,擊倒了食桌。

  食廳大亂,食客驚惶地躲避。

  飛起即將接觸上面承塵的水上飛,躲得開怡平一凳,卻沒躲開人叢中飛起的一碗菜餚,啪一聲碗口覆在後腦上,碗破菜出,湯水飛濺。

  怡平一聲狂笑,將凳向後面一名大漢砸去,灑開大步鑽出人叢,丟下一錠銀子在櫃上,出店一溜煙走了。

  街上華燈初上,行人如鯽。

  他到了街口,突然轉身哈哈一笑,說:「你是唯恐天下不亂,打落水狗,為什麼?」

  跟來的人是小天罡,笑嘻嘻走近說:「厲害!你知道是我給了那傢伙一碗菜?」

  「菜是你偷的。」

  「順手牽羊,怎能算偷?喂!你怎麼與鹽運司的走狗衝突?膽子不小,今後,你麻煩大了。」

  「他們會吃人?」

  「比吃人更壞,被他們弄去,要錢還要命,死了也不見得就此平安。要進城?」

  「在城裏落店,當然要進城。」

  「看你也不像外客。如果地頭不熟,被巡城的人抓住,腦袋會搬家。這樣吧,我知道在什麼地方爬城安全,保證不會被捉。」

  「我知道,在文昌門的角落上安全得很。」

  「原來你也是個犯罪的行家。」

  「你呢?」

  「吃八方,打抽豐。我,綽號叫小天罡。至於姓甚名誰,那並不重要。」

  「呵!看你人小鬼大,說起話來老練得很,我,綽號叫孤魂野鬼。」

  「你找那些走狗……」

  「我和他們的首腦人物有死約會。喂!小天罡,你還跟來幹什麼?」

  「咦!你能走,我就不能走?我也要回城。」

  「好吧!回城。」怡平腳下一緊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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