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幻劍情花 | 上頁 下頁
七二


  劍無情仍向前走:「你老兄剛來幾天,難免有點不習慣,等你正式獲得委任,好日子就來啦!其實,你老兄也不用說得那麼難聽,犯不著把自己真的看成走狗,國有國法,家有家規,人活著,那能真的自由自在不受拘束?受少數人管,總比受多數人管自由些。當今四大權臣皆在擴展實力,具有奇技異能的人,誰也休想置身事外。

  「跟了嚴嵩父子風險太大,他們顯然有造反的跡象,弄不好要被抄家滅族。跟了陸柄,必須與朝廷的王公大臣打交道,要與對方的可怕高手死士拼老命,混上一輩子,也休想正式列名錦衣衛,只配做一個小卒小吏。

  「跟了趙文華,就得執銳被甲上戰場到處收容敗兵。只有跟了鄢大人,咱們才能如意,予取予求財源滾滾,合法盤剝名利雙收。余老兄,你還有什麼埋怨的?」

  「這些年來,你殺了多少只有幾斤蠻力,走險謀求溫飽的小民百姓?」九絕神君悻悻地問。

  「你別說笑話,那是下面三等把手的事。」

  劍無情傲然地拍拍胸膛:「咱們具有班頭身分的人,只負責羅致高手群雄,搏殺那些膽敢向鄢府挑釁的亡命之徒。

  「你老兄將來也會是班頭,你手下將有不少得力把手。把手分為三等,每等所司的事各有不同,他們自會替你弄錢弄女人,根本用不著你出面扮惡棍。不瞞你說,這兩年來,兄弟已積下五六萬兩銀子,買了十餘名絕色美女,一旦等我感到夠了,我就回家享福啦!」

  「你會感到夠了。」九絕神君語氣充滿不屑:「你們這些人,對名利色的慾望,永遠不會感到滿足的。」

  「余老兄,你……」

  「我九絕神君一生中,為參研武技,不斷向高手名宿挑戰,專向那些暗室虧心的江湖大豪敲詐勒索。卻從沒有向那些可憐的小民百姓吸血,你老兄不感到你的所作所為可恥嗎?」

  劍無情倏然止步,轉身不悅地哼了一聲說:「余老兄,你幾時開始擺出大仁大義面孔給人看的?你們幾個人意圖勒索多臂熊楊興,並不見得怎麼大仁大義。你老兄桀驁不馴是有名的,今天這些話你最好永遠不要再說,不然你會招致殺身的大禍。上了賊船,你就得做賊才能活命,你明白嗎?」

  「在下記住了。」九絕神君咬牙說。

  「今天你所說的話,兄弟不向上稟告,以免增加天都羽士對你的不信任,你該放明白些!」

  「余某如果不放明白些,你就會向上稟告?」

  「你以為如何?」

  「你劍無情不是什麼有情有義的人。」

  「你明白就好。」劍無情陰笑著說。

  戒備著回轉身重新舉步,因為他已發覺九絕神君的眼神不太對,那種兇狠帶有無窮殺機的眼神令他悚然警惕,暗懷戒心。

  九絕神君是動了殺機,他並不怕劍無情把這些話向上稟告,他本來就是桀驁不馴的人。把豹子的毛刮掉除去豹紋,仍然是一頭豹,改變不了什麼,那些首腦人物是否肯重用他,他並不在意。令他動殺機的原因,是劍無情那種教訓他的嘴臉令他難耐。

  幸而他知道必須克制自己,殺了劍無情他那有好日子過?不得不強忍怒火,跟在後面舉步。

  小徑繞山麓蜿蜒,曲曲折折視界有限,剛繞過一處山腳,對面小徑折向處人影徐現。

  走在前面的劍無情大喜過望,興奮地高叫:「好哇!原來你們兩個大美人妙人兒躲在此地,妙哉!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,得來全不費工夫。余兄,江南妖姬交給你,韋丫頭是我的。」

  叫聲中,腳下一緊。

  擋路的人是江南妖姬和韋純純,是抄捷徑越野趕來的。

  她倆躲在山坡上,眼看怡平偕同九絕神君到達白鶴寺,看到怡平撤走,看到公孫雲長與高嫣蘭闖寺,看到蒙面人掩護高嫣蘭撤退。由於相距甚遠,起初她們以為蒙面人是怡平,最後方猜出是神簫客。

  純純卻不知梁老伯是神簫客,反正她也用不著知道。

  她們想下來找怡平,卻不知怡平躲到何處去了。她們看清寺門外主持大局的人是摘星換斗,眾多爪牙中沒有和尚,便猜出怡平撤走的原因了,主腦人物根本不在白鶴寺,摘星換斗還算不上主腦人物。

  終於,她們等到了劍無情和九絕神君。

  純純對劍無情的印象極為深刻,這位夜襲韋家的主兇燒成灰她也可以認出來。

  江南妖姬心中一動,決定向劍無情取口供。她問純純是否有把握勝得了劍無情和九絕神君。

  純純表示沒有把握,但必須一試,非試不可。

  兩人一商量,便跟下來了。江南妖姬對這一帶山區不算陌生,最後終於抄捷徑繞到前面等個正著。

  當一個人決定了要做什麼,與該怎麼做,而且必須做成功的時候,信心與必成的意志是驚人的。

  純純目前的處境,正是意志集中力量集中的時期,所以面對強敵,她已將生死置之度外,精神與體力皆處於頂峰狀態,劍無情在她的眼中,已不是什麼武林高手,而是她必得的獵物。

  迎著興奮急步而來的劍無情,她冷靜肅穆地緩緩拔劍出鞘,立下了門戶,劍向前一擺,莊嚴地、冷森地目迎樂昏了頭的劍無情。

  小徑容不下四個人交手,因此江南妖姬在後面戒備。

  她有自知之明,自己只有一擊之力,與九絕神君交手,凶多吉少必死無疑,她的寄望完全在純純身上。

  劍無情接近至三丈外,一聲劍吟,拔劍出鞘。但這瞬間,他看清了純純莊嚴的神色,莊嚴中,流露出堅強、自信、氣勢磅礡等等劍道名家的神采,一般強大的、無力抗拒的迫人氣勢,把他的興奮狂喜念頭,逼到九霄雲外去了,而且一股陰森寒氣,從脊梁向上升,情不自禁打一冷戰,毛骨悚然的感覺震撼著他,像觸電般僵住了。

  他停止前進,純純卻舉劍徐徐向他接近。

  後到的九絕神君也倏然止步,摺扇已撤在手中,訝然地向路側移,從側方打量這位剛才興奮萬狀的同伴,愣住了,這位仁兄怎不衝上攻擊?反而讓對方主動逼近?

  劍無情深深吸入一口氣,沉聲說:「韋姑娘,丟下劍,在下帶你去見令弟,你該不會忘了姐弟骨肉親情吧?」

  純純直逼近至八尺內,這是最佳的出劍位置,冷然注視著心神已呈萎縮的劍無情,以清晰堅定的嗓音說:「你要丟劍受制,帶本姑娘去見舍弟,去見你的主子,不管你是否願意。」

  劍無情被激怒了,激怒的人是不顧一切的。他既然敢帶人襲擊韋家,可知他並不怕南衡居士,哪在乎南衡的女兒?

  雖則襲擊韋家並不靠武功高低,憑的是詭計和人多。那次的襲擊本來是最成功的突襲,因之他把韋家的人看扁了,激怒之下,頓忘利害,一聲怒叫,忿怒地出手搶攻。

  「錚錚!」

  狂野的兩劍被純純冷靜地封住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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