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虎踞龍蟠 | 上頁 下頁
四〇


  做賊的人必須膽大心細,心細才會注意一切可疑事物。他小心翼翼展開褻衣褲觀察,眼神一動。

  還有其他的東西、一雙鹿皮手套,另一塊油布裏著一隻荷葉包,裏面居然有兩個饅頭,一包小菜。

  「小氣鬼,捨不得拿出來吃,又不是什麼龍肝鳳髓?」他撇撇嘴自語。

  不久,他小心地按原來的位置,將各種物件安放回原位,但並未將籃蓋蓋上。

  他開始細心地折斷一段木頭,用指甲剝出一條木絲。

  不久,籃蓋終於按原樣蓋好。

  他將手中三寸長的木絲,放在鼻端猛嗅,喚了叉嗅,似乎那是一條檀香木,值得嗅了又嗅。然後又放在舌尖上,舔了又舔,舔得十分有趣味。

  他臉上湧現令人莫測高深的微笑,將木絲丟入火中。但見火焰一捲,木絲化火捲縮,泛起一星綠焰,一閃卻沒,紅紅的炭絲眨眼間便化為灰燼。

  他真是忙,打開了自己百寶囊,檢查裏面的物品,也許有些東西潮濕了吧?最後,他輕鬆地烤衣褲靴襪。

  這是一場豪雨,直下至未牌時分,方變成細雨霏霏。

  周遊注視著殿外仍在滴雨的破簷,劍眉深鎖,突然扭頭向坐在已熄了的火堆旁,盯著天宇發呆的郭姑娘說:「兩小了,該上路了吧。」

  「還在下呢,怎麼走?回城大概有多遠?」郭姑娘憂形於色,站起問。

  「大概有十四五里。」

  「那豈不又要變成落湯雞了?」

  「運氣好的話。可到下面最近的村莊買蓑衣,或者可以弄到雨帽。」

  「我不賭這種運氣。」

  「你的意思是等放晴再走?」

  「是的。」

  「如果不放晴……」

  「我寧可在此地坐一宵。」

  「坐一宵?饑寒交加,不是滋味,山上夜晚是很冷的,已經沒有生火的木料啦!」

  「我還有吃的。」郭姑娘說,伸手去抓提籃。

  周遊走近,呵呵一笑說:「好啊!沒想到你還有夾帶呢,原來提籃裏有吃的,是什麼呢?」

  他伸手去奪提籃,郭姑娘卻噗嗤一笑,臉一紅,白了他一眼,親匿的在他掌背上打一下說:「姑娘家的東西,怎可亂動?」

  這一來,提籃受到猛然一震,籃蓋震得歪在一邊。

  「你。」郭姑娘取出食物包將兩個饅頭遞給他:「還有小菜,只好用手抓啦!」

  「你真的不想走?」他撕著饅頭問。

  「不是不想走,而是不願走。第一次被淋成落湯雞已經夠愚蠢的了,第二次簡直是不可原諒的白癡。」郭姑娘打開小菜荷葉包:「我敢打賭,你也不想做白癡。」

  「如果我願做白癡呢?」

  「那……你不會的。」

  「因為有你在。」

  「我算什麼呢?」郭姑娘幽幽地說:「你這個江湖浪人,只對上元巷那些女人有興趣。我認識不少你們這類型的江湖人,不願受拘束,不要有家室之累,就算碰上了心愛的姑娘,逢場作戲無傷大雅,提起真感情就逃避惟恐不及,把持得住的,講良心只圖手眼溫存,缺德的,讓那一位姑娘傷心悔恨一輩子。」

  「你怎麼說這種話?」他訝然問。

  「你算是那種人呢?」郭姑娘反問:「糟的是自古美人愛英雄,偏偏就有那麼多愚蠢的女人,甘心情願把自己往痛苦的深淵裏送。」

  「這麼說來,你很聰明。」

  「我如果聰明就不會陪你受風吹雨打。」

  郭姑娘這句話,已經夠露骨的了。

  她說完,幽幽的白了他一眼,幽幽一嘆低頭進食。

  「憑良心說,我並未挑逗過任何人。」他搖頭說。

  「你用不著挑逗別人,你的一舉一動,皆有吸引人的力量。告訴我,你曾向某一位姑娘,付出真感情嗎?」

  「沒有……」

  「有人曾經為你傷心嗎?」

  「我怎麼知道?」他煩躁地一口吞掉手中的饅頭:「不錯,曾經有人出面提親說合。好笑的是,連對方是老是少,是高是矮都一無所知,我當然拒絕。」

  「你說的是傳統婚姻的老故事,老得不沾半點江湖味。」郭姑娘撇撇嘴:「江湖人的愛是粗獷的,感情而非理性的,今日相見,明日天涯,愛就愛恨就根,痛苦與快樂自己承當。你既然有人提親說合,這表示你仍然在親友長輩的管束下,一切都不能自己作主,你又出來闖什麼江湖,不是存心坑人嗎?」

  「你的話離經叛道……」

  「你少給我說道。」郭姑娘有點惱了:「以你的行為來說,並未合乎傳統的禮教,也不怎麼合乎道義。」

  「此話怎講?」

  「你疑心明珠園那群神秘女人擄走了陶大娘母女……」

  「咦!你怎麼知道?」

  「咦!你以為我們是傻瓜嗎?」郭姑娘嬌俏地幾乎一指頭點上了他的額頭:「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,漢中城巴掌大的地方,而武林高手卻遍地都是,能瞞得了人?

  「你以風流自命,勾搭上錦毛虎這位風塵女人,計算那位懷春少女假書生喬江東,以便探明珠園的底細。

  「喬姑娘的確是明珠園的人,你也知道她的身分,利用她探底,合乎道義嗎?你已經得到了她,在錦毛虎那兒度了一夜春宵,如果明珠園的人真的擄走了陶大娘母女,日後你怎樣安置她?拍拍手一笑了之呢?抑或是反臉成仇一劍宰了她永除後患,了卻一場虛假情孽?」

  「呵呵!你知道得很多,但並不等於你完全知道了。」他懶得多解釋:「喂!我們就這樣坐著吵嘴到天明嗎?天快黑了。」

  「你想怎樣呢?反正雨還在下,我又不想做落雞湯,要走你一個人走好了。」

  「你不知道危險嗎?」

  「什麼危險?」

  「我殺了兩個人,其中之一是絕命連環刀……」他將經過說了:「這次追逐我們的人,其中沒有出色的人物,大概事先沒料到我會碰上了你,也許他們計算錯誤。

  「我想他們真正的高手,可能已經出動了,在其他地方找不到我們,最後必定會轉來到此地碰碰運氣的,在此地等死嗎?我不幹。」

  「哦!看來我們真該離開趨吉避凶。雨小一些再走,好不好?喂!你想明珠園的人,是否與襲擊我們的人有關?那位懷春少女大概由愛生恨了,是嗎?」

  「不會的。哦!你對明珠園知道多少?」

  「不太多。你想知道?」

  「當然。」

  「我可以帶你去找她們藏匿的地方,但不知她們還在不在該處。」

  「唔!令尊為何不去找她們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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