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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二八


  安陽河在城北四里左右,安陽大石橋十分壯觀。

  沿河岸上行約兩里左右,河岸旁建了一座五丈見方的石砌土臺,高不過兩丈,上面建了一座小亭。

  這就是有名的會盟臺,據說是楚霸王與秦將章邯會盟的地方。其實河床十年八年就移動一次,每一次大水災就挪北或移南,臺坍了又建,建了又坍,誰也不知道原來的會盟臺在何處。

  以官道來說,原來就經過這裏,安陽石橋(鯨背橋)建成,官道也就東移了兩里左右。

  再往西,是一片荒野,土崗上是一處墳場,大白楊林的西南,建了四座茅屋。

  逍遙公子出現在第一座茅屋東面不遠處,將畫了草圖的一張信箋校對了一遍,確定是要找的地方,這才把信箋撕成碎屑塞入泥縫裏掩埋。

  四座茅屋簡陋、窄小,不像是住宅,原來是供守墳人暫住的棲身所。有些大戶僱人守墳,但並非天天都在守。

  他背著手,在每一間柴門緊閉的茅屋前走了一趟,最後在第二座茅屋前停步,伸手試推簡陋的柴門。

  門沒上閂,推開了一條縫。他連一眼也沒看,退後丈餘背手相候。

  不見人跡,大概這裏許久沒有人來借住了。

  久久,毫無動靜。

  這裏並不寂靜,風掠過白楊林,又大又厚的白楊葉發出陣陣噼啪聲,風時徐時急,響聲也就時輕時重。如果在夜間,真像有人在拍手,所以白楊樹也叫鬼拍手。

  河上空,有飛禽的叫聲。遠處荒野裏,間或傳來野犬的吠號。

  終於,他徐徐轉身。

  「算算閣下也該出來了。」他冷冷地說:「茅屋裏的禁制,暴露了閣下的行藏。」

  一株三人合抱大的白楊樹後面,移出陰差翟陽,仍是土莊稼漢打扮,但肋下掛了一隻大乾坤袋,手中有一根棗木手杖。

  「喬公子,在下不得不佩服閣下神通廣大,居然知道在下躲在此地,在下真該遠走高飛的。」

  「你的確很聰明,反而跑來府城附近躲藏。閣下如果遠走高飛,恐怕早就被殺死了,飛不了的。」

  「好像閣下只有一個人來。」陰差翟陽獰笑。

  「嫌少了嗎?」

  「是的,在下實在感到憤怒。」

  「呵呵!憤怒?憤怒的該是我。」

  「你單人獨劍便大搖大擺闖來了,分明沒把我當成人物看,難道我不該憤怒?」

  「哦!你是個人物嗎?我那兩位小侍女,你並沒給她們有和你公平一拚的機會,使用一些小邪術便想成為人物,你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。昨天晚上我救回侍女,出入魔域幻境來去自如,你便知道禍闖大了,離魂門保護不了你,所以你聰明地找地方躲禍避災,這也配稱人物嗎?別笑死人了,閣下。」

  「慕容門主已經查出來了,你是從河灣那條唯一安全通道潛入的,並非你有飛天遁地的能耐。」

  「那條安全通道一點也不安全,路中沒設有機關,路旁有,便於好朋友往來。而所派的伏樁,比其他地方多一倍。慕容門主往自己臉上貼金遮醜,你真相信?」

  「不談慕容門主的事,談現在的情勢,你一個人來,委實失策。」

  「我逍遙公子很少有失策的時候。」

  「哼!少吹大氣,你知道在下的綽號叫陰差。」

  「對,陰差,傳說中的走陰人,溝通陰司陽世的靈媒。你的放陰術據說十分高明,可以讓事主直接與鬼魂打交道,對不對?」

  「當然這是愚弄外行的小法術……」

  「不,這應該算是真才實學,一種玄之又玄的役神學問。比方說,你只要在自己身上行起法來,你就會不怕刀砍劍劈,出火入水毫髮不傷,力大無窮可以降龍伏虎。但缺點是靈智不夠清明,時限一過,你就會一兩天萎頓不堪,像是大病了一場。至於其他的移神、放陰、役鬼……對我這種人毫無用處,我修煉的是昊天無極大法,神藏於芥子,魄彌漫於八極,任何外魔無形能附,無隙可尋。所以,不要班門弄斧,把你的通靈大法施展出來吧!我的劍如果砍不下你的頭,算我逍遙公子栽了。」

  「哼!你像個練了昊天無極大法的人嗎?不會是從娘胎裏練起的吧?你有多大年紀了?」

  「信不信不久便可分曉。準備吧!我給你行法的充裕時間,以表我對一個真正敵手的尊敬。」

  通靈大法性質與催眠術相差不遠,是一種強化精神與意志的玄之又玄秘術,通常只能役使別人,只有已獲其中三昧的人才能在自己身上施法。巫道中那些跳神的人,就是通靈大法的被役者,刀砍火燒夷然無損,神乎其神令人莫測高深。

  這種法最大的缺憾,是必須有充裕的時間行法施術。

  其實練先天氣功的人也有此缺點,只有火候已修至純青境界的人,才能神意一動立即功發全身。

  因此那些火候不夠的人,必須要有時間聚氣行功,這期間很可能被一個莽夫一棍子打死。

  行家的口吻,讓陰差翟陽心中不寧。

  「在下卻是不信。」陰差翟陽口氣外強中乾:「你也未免太小看在下了,哼!」

  「信不信當堂分曉,行法吧!閣下。」

  陰差翟陽將棗木手杖往地上一插,一拉馬步,雙手在身前舞動,雙目緊閉,口中唸唸有詞,聲浪逐漸提高,雙手的揮舞劃動也逐漸加快,片刻,全身的肌肉開始抽動,繃緊。

  驀地一聲沉喝,雙目突張,似乎雙睛有火焰閃動,十個指頭像十隻強勁的鐵鉤。

  逍遙公子留意對方的行法舉動,他把陰差看成勁敵,因此就疏忽了其他的意外變化。

  他深深吸入一口長氣,一拉馬步氣納丹田。這是他所知的最強勁的敵手,身懷秘學奇技的難測強敵,豈能大意?

  因此他要用昊天無極大法,作生死存亡的拚搏。

  這瞬間,突變驟生。

  陰差翟陽口中,發出奇怪的、似乎不屬於陽世的颯颯啾啾異鳴。

  他功行將發,手剛移向劍靶。

  四周的地面浮土翻裂,出現五具棺木,五塊棺蓋突然飛起,以奇速向他集中飛撞,陰風厲號,走石飛沙,似乎天地在這瞬間驟然變了,日色無光像是到了傳說中的陰曹世界。

  變化太突然,他大吃一驚,措手不及,來不及拔劍應變,大吼一聲,衣袍倏然外張,雙手一張之下,人突然向下一挫,狂風怒號陰氣澎湃中,他的身影突然幻滅了。

  「轟隆……」五塊棺蓋就在他幻滅的同一剎那聚合,綠色的磷火爆散成千萬流螢,隨罡風陰氣佈漫在十丈方圓的空間內。

  棺蓋回飛,而五具棺木中,飛起的五個怪異的女屍,出現在北面外圍。

  他的身影,恰好在該地幻現。這是說,五女屍是跟著他移動的,棺蓋是受無知的力量所驅動,不能應付意外的變化,女屍則修至通靈境界,能逐他的陽氣而追蹤,速度也相等。

  陰差翟陽那鬼怪樣的身影,甚至攔在他面前,似乎預測出他的移位方位。北是死境,南是生門。

  他是死中求生,卻被陰差翟陽估計出他的意向,通靈確有其事並非子虛,陰差的道行不淺。

  「噗噗噗……」他在電光石火似的瞬間,六記力道萬鈞的拳掌,似乎在同一瞬間,擊中了陰差翟陽的胸腹要害,百忙中狂攻奪路。

  「嗤!」陰差翟陽抓裂了他一幅大袖。

  每一拳每一掌皆勞而無功,萬鈞的力道像是擊在有無窮韌力的皮鼓上,陰差翟陽僅挫退了一步半步,果然渾身變成任何外力無法摧毀的物體,而非人體血肉之軀,傳說中可以出水入火恐非虛語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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