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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五


  一些想幫助威麟堡的人,本來以為逍遙公子容易打發的,一看風色不對,乖乖偃旗息鼓溜之大吉,走得遠遠地,沒有人再肯自告奮勇與威麟堡並肩站了。

  逍遙公子與小羽走後不久,角落裏那一桌原有三位食客,這時多了兩個人,兩個相貌威猛的中年大漢。

  「三位決定了嗎?」一個中年大漢問。

  「決定了。」上首那位面目陰沉的人說。

  「如何?」

  「咱們兄弟明天就往南走。」

  「咦!石兄撒手不管了?」

  「正是此意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這是他們這些黑道豪霸,為爭權奪利而火拼的糾紛,俠義道朋友不宜介入,也無從介入。」

  「可是,事情一鬧大,俠義道朋友不可能不被波及,恐怕將引起更大的災禍呢!山東督稅署裏,有不少俠義朋友任職;范堡主本人,也有不少俠義道朋友,難免胳膊往裏彎,掀起一場大風暴,捲入的人將愈來愈多。諸位都是俠義道的名宿,譽滿江湖領袖群倫的前輩,在風暴未起之前介入,及早化解消除災禍之源,說不定可以挽救一次江湖大劫呢。」

  「你想得真妙。」另一位劍眉虎目的食客冷冷地說:「如果咱們出面干預,以江湖道義要求雙方面對面論是非,假使錯在威麟堡,而威麟堡的錯是顯而易見的。請教,誰能促使范堡主吐出已到手的十餘萬兩銀子?胡兄,你能嗎?你我夠分量嗎?」

  「這……可以傳俠義柬促請天下……」

  「你這不是有意把天下武林同道和江湖朋友,全部拖下水嗎?胡兄,你是不是與范堡主有交情?」

  「他五嶽狂客胡中森,與八表天曹有子女金帛不分你我的交情,你說與范堡主的關係如何?」不遠處站起一位花甲老人,用震耳的嗓音說:「他只想拖俠義道朋友出面做威麟堡的擋箭牌,至少可以遂行緩兵計,這可不是一年半載可以調查明白的事,那時,逍遙公子可能已不在人世了,你說妙不妙?」

  「閣下,你是……」五嶽狂客厲聲問。

  「老夫姓司空。」

  「司空?哼,那一個司空?」

  「你以為是那一個司空?」

  「姓司空的人多得很,你……」

  姓石的食客哼了一聲,拂袖而起。

  「俠義道的德高望重名宿中,胡兄,你知道有幾個司空?」姓石的陰森森地說。

  「這……除非他是隱園小築的司空世家,千幻劍司空長虹。」五嶽狂客臉色一變:「他……他像嗎?」

  「不是像,就是他,千幻劍司空大俠。」姓石的說:「閣下如果不信,那就拔劍試試吧。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你最好滾遠一點,姓胡的。」姓石的劍眉一軒:「原來閣下與八表天曹有那麼深的交情,咱們這些很少過問外事的朋友,一直就摸不清你的意圖,還真以為你是以天下為己任的英雄豪傑呢?你給我記住,永遠不要讓我看到你,知道嗎?」

  五嶽狂客與同伴臉色難看已極,一咬牙,徐徐向廳外退走。經過千幻劍後面的走道,五嶽狂客的手,突然落在劍靶上。

  距千幻劍不足八尺,而千幻劍的背後又沒長眼睛,只要劍拔得快,一下子就可以把千幻劍殺死。

  「老夫最恨那些抽冷子從背後暗算的賤種。」千幻劍背著手說:「對付這種人,老夫有一套最靈光的辦法,那就是……」

  「呵呵呵!司空兄。」姓石的大笑接口:「那就是卸掉這混蛋的一手一腳。你這套辦法,胡老兄應該知道的,雖則他不認識你老哥的廬山真面目。」

  五嶽狂客打一冷戰,偕同伴狼狽而走。

  「好走。」姓石的高叫:「走得愈遠愈好。請轉告范堡主,公道自在人心。他也算是一代之豪,應該有點豪霸氣概。剛才逍遙公子的表現,就比他強一百倍。」

  ***

  午夜時光,客店人聲已寂,燈火寥落,連店伙也很少走動。大概旅客們事先已得到店伙的關照,早點歇息,不論聽到任何聲息,都不要啟門出來察看,免生意外,所以全店籠罩在緊張的不測氣氛中,每一個店伙都戰戰兢兢,如無必要,少在外面走動為妙。

  一個黑影出現在院子裏,不言不動像個鬼魂,穿的黑袍又寬又大,披著一頭及肩的長髮,難分男女。

  矮了半個頭的小羽,出現在黑影前面。這小搗蛋今晚似乎有點反常,刁鑽潑野的性子似已消失,腳下不穩定,像個喝夠了的酒鬼。

  「你……你似乎會……會弄鬼。」小羽的嗓音也變了:「你……你一出現,我就感……感到心中……」

  「心中糊糊塗塗,是嗎?」黑影的嗓音也怪怪的:「那就對了,你被我的召魂玉振趕出來了。」

  手一舉,大袖抖退,手伸出袖口,拎著兩片八寸長,似玉非玉的寸餘寬魚形條板,兩板並垂,手稍動便會互相碰擊,但聽不到聲音,這種聲音不會震盪耳膜,但人會感覺得出來,會覺得心煩意亂,卻不知是何緣故。

  召魂玉振,一種可發出聽不到聲音,而又令人感到難受的奇怪物品,當然不是玉製的,玉的聲音悅耳動聽,名之為玉振名不副實。召魂,意思是說,只有鬼魂才會受到這玩意的召喚,人是聽不到這種聲音的。

  「你是召魂使者?」小羽驚呼。

  「不錯。離魂門首席座主韓宣沛。」

  「你要……」

  「你是逍遙公子的保鏢?這麼小?」

  「我是書童,不是保鏢。」

  「書童?喝!想不到逍遙公子還讀書呢!快叫他出來,本座主有話告訴他。」

  「他不會見你,他要睡覺。」

  「你去叫他,不然……」

  「不然又怎樣?哼!把玉振給我。」小羽完全清醒了,清醒了就撒野,猛地直衝而上,閃電似的急抓召魂使者手中的玉振。

  召魂使者比他高明多多,身形半轉,玉振外移,手一抖玉振急動,發出了召魂魔音。

  「哎……」小羽雙手掩耳抱頭,驚跳而叫,再一聲驚呼,摔倒在地抱頭縮成一團呻吟掙扎。

  「一振召魂,再振奪魄。」召魂使者冷冷地說:「小子好大的膽子,三振……」

  「你不會有三振的機會。」身後傳出逍遙公子陰森森的語音:「我將毫不遲疑地殺死你。」

  徹骨奇寒的劍尖,抵在召魂使者的背左心坎要害上,凌厲的劍氣已發,隨時皆可能貫背肋縫透入心房。

  「你是誰?」召魂使者沉著地問。

  「逍遙公子。」

  「在下正要找你。」

  「咱們認識嗎?」

  「以往不認識。」

  「請教閣下的來意。」

  「有一封信給你,我是信使。」

  「誰的信?」

  「你一看就明白了,我要取信了。」

  「好,請便,但最好不要動你的玉振。」

  「你在我後面,害怕什麼?」召魂使者收了玉振入袖,探手取出一封書信,轉身向前一遞:「你是第一個接近在下身後,而不被在下發覺的高手中的高手,今後,你給我小心了,再見。」

  逍遙公子將信納入懷中,收劍退了兩步。

  驀地陰風乍起,召魂使者的黑袍飄舞,傳出一聲椎心的怪嚎,陰風呼呼中,黑色的身影突然隱沒。

  逍遙公子深深吸入一口長氣,抱起了已陷入半昏迷境界的小羽。

  「離魂門的人,怎敢公然亮名號?怪事。」他喃喃自語,悚然而驚。

  江湖朋友對離魂門的稱謂不算陌生,但知道該神秘組織底細的人少之又少,只知道那是一些鬼魂一般、不為世人所知所見的男女,可以驅神役鬼變化飛騰,既不是道教的法師,也不是正道的端公巫婆,更不是神仙妖怪,被該門找上的人,比碰上二君一王可怕百倍。二君一王,一掃而光;碰上離魂門,就會雞犬不留。

  因此,江湖朋友對離魂門恨之切骨,卻又畏之如毒蛇猛獸。早些年,有名的刺客集團一幫一會,曾經與該門發生利害衝突,一幫一會損失了十餘名最可怕的高手刺客,從此不敢再接受找離魂門報復的買賣。

  次日凌晨,逍遙公子出店獨自走了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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