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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五


  老村婦突起發難,一閃即至,一雙大袖突然分張,一無勁氣二無罡風,就這樣分取兩人的胸腹。

  兩人的反應十分敏捷,只是估錯了老村婦的武功修為,不約而同沉叱一聲,兩把匕首毫不遲疑地拂向拍來的大袖,勁氣突然迸發,凜冽的刀氣撲面生寒。

  袖裏住了匕首,鋒利的匕首竟然割裂不了普通的粗布袖,像是紮在綿絲上,毫無著力處。

  變化快極,接觸有如電光石火。

  纖纖玉手就在這剎那間吐出袖口,能看清的人恐怕沒有幾個,十個玉指像是十隻怪玉鉤,似乎每一個指頭都可以任意各自行動。

  動得好快,兩個村夫當然無法看清,即使看清,也無法向人敘說所遭遇的可怖經歷了。

  青影冉冉消失在草叢中,來得快去得也快。

  兩個村夫仰躺在草中,胸口心房位置出現兩個洞,行家一看便知,是被兩個比刀尖更堅硬的鈍頭小型棒狀物,快速地插入透過心房,一下子就完了。

  當然,只有行家中的行家,才能判定這鈍頭小型棒狀物,其實是兩個手指。至於手指是男人或女人的,恐怕行家中的行家也分辨不出來。

  ***

  荒野的西南角,孤零零地建了一座棚屋,原來是在附近城鎮混口食的亡命們,避風頭藏身匿伏的窩巢,所以簡陋簡單,四壁蕭條,冬天恐怕沒有人敢住,會把人冷死,這只是一處聊避風雨的歇腳所在而已。

  另一個荊釵布裙的中年村婦,扳著那張不健康的蠟黃臉,像個討不到債的憤怒債主,那雙與年歲不合的晶亮明眸,放射出的冷芒相當懾人。

  老村婦坐在對面,清澈的大眼也冷電森森。

  「你的方法失效,當然我有權用我的方法。」中年村婦理直氣壯地說:「你不要來打岔,你真的不該來,你只能扮演一個失敗者,你無權妒嫉我。」

  「你給我聽著。」老村婦火爆地叫:「我的方法並沒失敗,仍在進行中,成功可期,你來這一手半途劫取會誤了大事。我不希望有人從中破壞,更不願為山九仞,功虧一簣……」

  「承認失敗無能吧!你。」

  「閉嘴!你不能乘機撿便宜……」

  「事實是我成功了,不錯吧?」

  「你成功個屁!你這種方法只會壞事。」

  「你的方法更拙劣。」

  「哼!那是你的錯誤想法。那小子軟硬不吃,只有用水磨工夫,才能把他套牢,來硬的反而會激怒他。」

  「你放心,在我手中,沒有任何一個男人能激怒。」

  「廢話!你那一套只能對付沒出息的人。你說,你給不給?」

  「人不能給你,你……」

  老村婦勃然而起,猛地戟指虛空便點,一縷指風破空銳嘯,疾射丈外的村婦胸口七坎大穴。

  中年村婦早有防備,手一動,簡樸的木桌被掀翻,人化流光疾射敞開的破窗,躍出棚外去了。

  一聲怪響,指勁貫穿了寸餘厚的木桌,老村婦的指力可怕極了,破空勁道已可遠及近丈,貫穿力十分驚人。

  「你走得了?」老村婦怒叫,穿窗追出。

  「我不和你計較,你根本不值得我計較。」中年村婦落荒而走,一面走一面出言諷刺:「不管在那一方面,你都不配我計較。」

  「我不信你逃得了。」

  「你少臭美,我隨時都可以扔脫你。」

  一追一逃的快速身法,快得不可思議,但見人影依稀,有如流星畫空冉冉消逝。老村婦的輕功已經駭人聽聞,但中年村姑竟然毫不遜色,甚至有高出些少的現象。

  ***

  兩個馱夫沿小徑北行,取道返城。小徑在田野荒丘間蜿蜒,不時可以看到一兩個破敗的小村落。

  「天機子的法寶,確是神奇精妙無以復加。」姓吳的馱夫一面走一面說:「加上主人的如意浮香,更是神乎其神,即使是大羅天仙,也逃不過神鬼莫測的連環套。喬小輩雖然精明機警,仍然中了圈套著了道。」

  「可惜這妖道小氣得宇內無雙,挾技自珍從不將機巧之學傳人。」另一名馱夫悻悻地說:「混了大半輩子,迄今還沒有收徒的打算。看來,妖道要把一身所學帶進墳墓,在人間失傳啦!要能拜他為師,該多好?」

  「就算他想收徒,也輪不到你哪!」吳馱夫冷笑:「你已經是四十出頭,半條腿已經踏入墳墓的人了,你做徒弟是不是嫌太老了些?」

  「廢話!又不是練武打根基……」

  前面一道深溝下,突然升起老村婦輕靈的身影。

  「吳基周祿,你兩個混蛋幫那賤人,把逍遙公子藏到何處去了?說!」老醜村婦攔住去路,氣勢洶洶:「到底是誰出的鬼主意,在虎口裏奪食,故意破壞我的事?你兩個混蛋如果不吐實,哼!」

  「這……」吳基吃了一驚,悚然後退。

  「說!」老村婦一步步緊逼不捨。

  「自己人嘛!情面難卻……」

  「呸!自己人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你們大概骨頭發癢,要我用魔火來煉你們了。」

  「不……不要……」

  「你們得了她多少好處?乘主人不在時,陪你們上床?」老村婦的話大膽得令人咋舌。

  「請……請不要亂說……」

  「說!人藏在何處?」

  「這……」

  「這附近五里方圓內我都搜過了,那賤人故意現身引我在荒野裏捉迷藏,可知藏人處不在這附近。她那兩個一身賤骨的侍女,從你們手中將人接走的,你們一定知道她們躲藏在何處。」

  「可是……」

  「你是打算不說的了……」

  「我說,我說……」吳基屈服了。

  「好,我聽著。我會帶你們去求證,找不到人,我會毫不遲疑地用魔火煉化你們,絕不容情。」

  「我帶你去好了,要快,去慢了她們遷走,我……」

  「你最好向老天爺禱告,不要讓她們遷走,不然,哼!那就不要怨天了。」

  ***

  往西走,滹陀河南岸的崗陵下,樹叢中隱隱可看到一角粉牆,也可能是山牆。

  總之,那裏面有一座頗有氣派的莊院是不會錯的,普通的民宅,建有粉牆或山牆的極為罕見。

  真有一二十棟房屋,堂奧深邃院廣園茂,可是,罕見有人走動,原來是一座人丁已寥落,光榮不再的大宅,快變成破落戶啦!

  後園的花木已成了雜樹叢生,野草牽蔓的殘花敗木,那座原來該極為雅緻的消夏小閣,有些門窗已經不見了,大概很久沒有人前來消夏啦!

  小閣的後進,居然還可聊蔽風雨,門窗仍在,裏面曾經草草打掃過,小花廳中仍可安頓。

  逍遙公子被丟在壁根下,眼睛可以動,也可以說話,身軀也可以勉強移動,作小幅度的抽搐,但骨頭像是鬆散了,骨頭鬆散就失去了活動能力。

  這是說,他已經成為活死人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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