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湖海群英 | 上頁 下頁 |
三〇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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這是小巷的轉角,他就貼在一堵高院牆的角落裏,經過這裏的人,即使擦身而過,也無法發現他。 他絲紋不動地貼立了許久,目光落在對面的褐色大院門,門關得緊緊地,天黑以後就不曾有人出入,像是一座無人居住的空宅。 先後有不少人經過,誰也沒留意他的存在。 他的耐性十分驚人,絲紋不動站了許久,真像一頭伺鼠的貓。 終於,院門悄然半啟,悄悄鑽出兩個人,無聲無息像兩隻老鼠,出門便腳下一緊,同橫街一端急走。 他開始移動了,腳下也無聲無息。 天太黑,看不清面貌,只能憑經驗和直覺,知道是不是所要的獵物。 兩人腳下輕靈俐落,並肩默默地疾走。 遠出百十步,走在右首的人突然若有所覺,猛地扭頭回顧,腳下一慢,手本能地抓住了佩刀的刀靶。 「賀兄,你怎麼啦?」左首的人發現同伴的舉動有異,一面走一面信口問。 「好像後面有人。」賀兄低聲說,腳下沒停。 「街巷那能沒有人行走?」 「不對,像是跟蹤的人。」 「別開玩笑,你是走夜路怕碰上鬼,所以草木皆兵疑神疑鬼……咦!」 原來只顧說笑,忽略了前面,幾乎撞上了前面迎面擋在路中的一個渾身黑的人,總算反應快身手了得,居然及時剎住腳步,但已經貼身了。 「他一點也不開玩笑,他的確聽力驚人,發現有人跟蹤。」發話的人是黑衫客,趕到前面來了:「可是還不夠靈敏,至少兩位就不曾發現在下從你們的身旁超越。」 「好傢伙!你是誰?」賀兄戒備著問,抓刀靶的手已壓下卡簧。 「跟蹤你們的人。」黑衫客說。 「咱們認識嗎?」 「現在不是認識了嗎?」 「閣下是……」 「黑衫客。」 「哦!閣下就是江湖上,混得不錯的黑衫客?北黑衫還是南黑衫?」 江湖上綽號叫黑衫客的人,其實不止南黑衫與北黑衫,還有好幾個,只不過北張南張兩個黑衫客,名頭較為響亮突出而已。 「南黑張。」 「少見少見,你閣下有意攔路,知道在下嗎?」 「你是真定衛的餘丁,在此地頗有名氣的銀刀賀永定。那一位是來自湖廣的鐵菩薩陳壽全,刺客行業中甚有地位的血腥屠夫。嘿嘿!沒錯吧?」 「不錯,有事你就直說好了。賀某是地主,有什麼事多少還可以擔代。閣下既然是南黑衫,與陳兄想必有所認識。閣下沖陳兄來的,我這個東道主少不了給閣下一次公道,也許不至於讓閣下失望。」 「賀老兄真算是有擔待講道義的東道主,這番話充滿了豪氣。不錯,在下是沖鐵菩薩陳老兄來的。」 「找我有何貴幹?我並不認識你。」鐵菩薩沉聲說:「咱們井水不犯河水,你這位邪道新秀,咱們幹這一行的朋友,對你們這一類人不感興趣,盡可能不傷和氣,夠道義了吧?」 「盡可能不傷和氣,必要時例外。」黑衫客冷笑:「我這種人,也盡可能與貴行的朋友保持安全距離。」 「那麼,閣下找我……」 「你我已經有了利害衝突。」 「什麼利害?」 「顏知縣。陳老兄,看樣子,雙方都有必要時。」 「哦!原來為了這件事。張兄,這筆買賣妨礙閣下了?」鐵菩薩頗感意外。 「是的。」 「什麼理由?」 「恕難奉告。」 「閣下的意思是……」 「請放棄這筆買賣。」 「開玩笑!」鐵菩薩叫起來:「咱們幹這一行的,信譽第一,買賣接下了,什麼天大的事故也改變不了,這是行規。閣……」 「陳兄,你們來了兩個人,在下願以一千兩銀子,請兩位放棄這筆買賣。也許兩位的花紅不止一千兩銀子……」 「對,二千兩。但是,咱們不能兩面花錢,你閣下就算給在下一萬兩銀子,也絕對辦不到。在下一到這裏,就發現有不少人橫生枝節,全都沖閻知縣而來,因此向賀兄求助,引咱們去與那些人打交道,希望能各取所需皆大歡喜,反正只要閻知縣死,死在誰手怎麼死無關重要。哦!張老兄也是來要狗官的命?」 「內情恕難奉告。在下來這裏等候,唯一的要求是請兩位轉回湖廣,其他請勿過問。」 「辦不到。」鐵菩薩沉聲說:「在下不要你的一千兩銀子,只希望與你合作兩全其美……」 「看來,只有一個辦法,解決你我的歧見了。」黑衫客只好走極端:「你們死了,這件買賣自然取銷。」 「該死的小輩!」鐵菩薩破口大罵:「膽敢說這種狂妄的話,我……」 「陳兄少安毋躁。」銀刀賀永定拉住了鐵菩薩:「犯不著和這種不知天高地厚的事輩一般見識,待兄弟打發他,一了百了。」 「姓賀的,你最好不要淌這一窩子渾水。」黑衫客提出嚴厲的警告:「這不是你該做的事。你幫助外地的刺客,在你的本鄉本土做下殺人的勾當,即使貴地的人肯原諒你,與這件罪案有關的人不肯。你打發不了我,如果要殺你,剛才你就已經死了。」 銀刀賀永定心中一跳,有毛骨悚然的感覺,剛才黑衫客跟蹤,然後神不知鬼不覺從他們身側,超越到前面攔路,超越時如果下手…… 「張老兄,你這種做事的方法也不合乎道義,這是極不禮貌的脅迫,令人無法冷靜接受。」銀刀的態度變軟了:「你也算是我這東道主的客人,大家先不必衝動,何不從長計議……」 「賀兄,事迫燃眉,閻知縣即將到達,已經沒有時間從長計議。」黑衫客堅決地打斷對方的話。 「你最好有時間。」鐵菩薩發話,語氣充滿威脅。 「在下已經沒有時間。」 「那就設法找時間。」 「在下不必找,必須立即解決。」黑衫客語氣中的威脅更濃。 「賀兄,你就不必管了。」鐵菩薩忍無可忍,光火了:「這是兄弟與這狂妄小輩的事,讓兄弟和他一勞永逸解決,唯一的辦法是除掉他。」 「兄弟也有同感。」銀刀也忍耐不住:「但請記住,兄弟是站在你一邊的,咱們是朋友,而他不是。」 一聲刀嘯,鐵菩薩拔出狹鋒單刀。 銀刀賀永定緩緩退至一旁,將成名的銀刀挪至趁手處,隨時準備拔刀上前相助,他已經表明了態度。 黑衫客冷哼一聲,手動劍出。 這瞬間,發招攻擊的不是鐵菩薩,而是表明旁觀意向的銀刀賀永定,出其不意撲上了,星光隱隱,銀刀幻映出閃爍的反光,刀風驟發聲若颯颯秋風掃枯林。 假使黑衫客撤劍稍慢一剎那,後果可怕。 銀刀賀永定撲上反主為客的舉動,出乎對方意料之外;黑衫客拔劍令人難以置信的奇速,也令銀刀大出意外。 刀光勢若雷電,光臨黑衫客的肩頸。 黑影一扭、一閃、反旋,劍光如匹練,突然傳出擊破護體氣功的怪音爆和貫肉聲,隨即人影乍分、重現,刀風驟然消逝。 銀刀賀永定嗯了一聲,穩不下馬步向前踉蹌衝出,當一聲銀刀失手墜地,身形仍未穩住。 這瞬間,剛收招的黑衫客一聲怒吼,身形乍起,一鶴沖霄躍登屋頂。 五丈外,先一步躍登的鐵菩薩身形向前飛射,左手後扔,暗器破空聲驚心動魄。 這位名刺客,由朋友擋災,一看情勢不利,不顧朋友的死活,先一步溜走逃命。 朋友一照面便完了,再不逃豈不是天下一等一的笨瓜?生死關頭,朋友的道義不值半文錢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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