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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九


  發生血案,江湖朋友通常的處理方式,是無人目擊就將屍體埋葬或藏匿,有人目擊則盡快遠走高飛。如有同伴,須在事後把屍體帶走處理,或者擺放在顯目處,由地方人士報官掩埋。

  察看畢,老梟婆重新上馬,一行人若無其事動身,與他們無關,不能留下來處理屍體善後。

  「是些什麼人?」王若愚扭頭向跟在後面的老梟婆問:「是格鬥而死?」

  「是一些在江湖頗有名氣的龍蛇,老身認識兩個。」百了梟婆久走江湖,見多識廣:「五個死於格鬥,兩個死在暗器上。百寶囊與兵刃都取走了,搜過身。當然不是盜殺,是碰上了仇家。毫無疑問是走上這條路,打算奪圖的人。可以斷定的是,是死於鋤除異己的惡鬥中。」

  「不會是死於自相殘殺吧?」

  「不會是,因為同伴該將屍體處理掉。他們是死於鋤除異己的,有了利害衝突,就會一有機會,就鋤除競爭的對手。兩條龍之間,就明暗間發生了多次拼搏事故,不足為奇。」

  「會是兩條龍的一條,所遺留的屍體?」

  「不知道。兩條龍與九幽門的人,除非他們承認身分,誰也無法知道,哪一位仁兄是兩龍一門的人,用酷刑也無法迫使他們招出身分。老身與小丫頭在你中了暗算之前,就弄到兩個可疑的活口,本來想找你設法問口供的,豈知落了空。最後他們仍然死了,至死沒招出任何事。他們能成為赫赫有名的神秘組合,有今天的成就和局面,絕不是幸運僥倖而獲致的,這也是他們成功條件之一。」百了梟婆對江湖上的組合,懷有深深的戒心,一旦這些組合全力相圖,人多勢眾,明暗俱來,三頭六臂的人也難以應付這些人的計算,日子難過。

  「我是很有耐心的,早晚我會把他們的根柢挖出來。」王若愚陰森森地說:「除非他們不再以兩條龍九幽門的身分出動。」

  「咱們走慢些。」百了梟婆說:「一旦沒有機會向咱們下手,他們就會互相殘殺,轉移目標,先除去競爭者。讓他們殺,多殺一個,咱們就少一分威脅。」

  「對,咱們走慢些。」王若愚欣然同意。

  其實,他們已經走得夠慢了。

  ***

  大道前後,都有人趕路,沿途等候機會,也就不時發生除去競爭者,或者脅迫對方合作的搏殺。

  那些實力不足的豪強,的確不敢公然向黑龍會和九幽門奪取另兩份藏寶圖,只敢暗中留心尋找機會下手。同時,他們根本不知道誰是黑龍會九幽門的人,如何下手?

  金眼太歲五個人,走在王若愚一群人的前面,相距約在五六里左右,不想搶先趕往州城投宿。假使王若愚一群人半途折向,抄小徑改走其他州縣,豈不失去保持接觸的機會了?走在目標的前面,本來就是一大錯誤。

  他的實力頗為強大,雄風莊的聲威令群豪側目,隨從四神武功驚世,連窮家三友一比一,也禁受不起四神的雷霆攻擊。

  五人五騎也不急於趕路,沿途有說有笑神態悠閒,料定沿途不會有人討野火,沒有人敢無端在太歲頭上動土,動也無利可圖。

  在崤山,他的實力表現也是相當強的,除了一度幾乎受制於當地神秘人物朱小玄姑娘之外,其他的人還真撼動不了他,那些可怕的神秘殺手,對他沒構成威脅。

  在洛陽,他也來去自如,有耐心地在一旁冷眼旁觀,留意情勢的變化。電劍公子一度打算誘使他合作,他胸有成竹,輕易地擺脫了。

  心情愉快無憂無慮地趕路,向前面茂密的大松林小馳。松林如海,大道穿林而過。這種古松林下很少有茂草生長,視野良好,發生情況容易應付。

  他們不怕發生情況,不會有人計算他們。

  入林里餘,接近松林的南端。

  走在前面負責警戒的老三雷神,發出一聲警嘯,勒住了座騎,扭頭察看百十步後的同伴,看同伴是否已提高戒心。警嘯的用意是發現可疑的人,必須小心戒備,以應付意外。

  主人與三神策馬急馳,聞警向前急進。

  應變的速度非常快,反應與眾不同,聚合、下馬、散開、列陣,一連串的行動,有章有法,速度雖快,但按部就班,默契圓熟,所產生的懾人氣勢,就讓人產生勢不可禦的感覺,想和他們拼搏,所付出的代價必定十分慘重。

  四神分別佔住路兩側,成四方的排列,隱身在樹後,分向四方戒備,既不擺出堂皇的陣勢唬人,也沒有現身與人打交道的舉動。

  四個人的暗器,隨時皆可能向任何一方發射,四支劍也可能突然會合,向某一點集中。

  金眼太歲孤零零的身影,站在路當中屹立如山,雙手叉腰神定氣閒,真有當頭太歲的威猛形相流露。

  他是唯一現身的人,四神的身影已藏匿在樹後。

  前面二十餘步,路旁俏立一位中年美婦,高貴風華令人不敢褻瀆,看不出真實年齡,反正就是一位具有高貴風華的貴婦。

  左右兩位美麗動人的少婦,所流露的風華又是另一類型的女人,艷麗中流露出三分妖冶,再加上臉蛋所綻放的挑逗性風情,水汪汪媚目所綻放的笑意,真有勾魂懾魄讓男人一見便渾淘淘,以為艷福不淺,忘了生辰八字的戒心,盡除功能。

  金眼太歲並沒渾淘淘,並沒一見便忘了生辰八字,反而提高戒心,少婦妖媚的風情迷惑不了他,他是一個不好色的真正梟雄,雄風莊在江湖爭名利,不爭美色,雖則四神對美色有偏好,但絕不會被美色所左右,不會因為喜歡女人而影響安全。

  他對具有女強人氣勢的女人,更是懷有強烈的戒心。上次在崤山碰上小姑娘朱小玄,幾乎灰頭土臉,因此對氣勢難測的美麗女人,特別敏感,戒意強烈。

  他見多識廣,看出了危機,松林四周,埋伏的人數量必定可觀。

  這三個女人,絕不可能是用善意勾引他上當的。而且他對在洛陽出沒的一些神秘男女,多少有些認識,聽到些風聲。

  他不接近這三個來意不明的女人,他要在自己能力所控制的範圍內與人打交道。

  他是很有耐心的,也可乘機歇息,對方佈埋伏以主人自居,他佔地佈陣也表示是主人。在心理上,打交道主與客的氣勢是不同的。

  外來的野獸想侵佔已有巢穴的同類地盤,至少須比主人強一倍,雙方體力相當,外來的注定是輸家。

  他能等,女人不能等。不久之後,王若愚一群人將會經過此地。

  他並沒在王若愚面前表現出敵意,而且小心地避免衝突。

  他與窮家三友衝突,起因就是窮家三友干涉他對付王若愚的事,此後他便提高警覺,暗中留意王若愚的舉動,相信王若愚不會把他列為仇敵。王若愚的人來了,甚至可以成為他的助力。

  果然,女人來找他了。

  中年美婦領先到了路中,裙袂飄飄,嫋嫋婷婷,微笑著向他接近,遠在十步外,便可嗅到醉人的幽香。

  他也淡淡一笑,極有風度地笑臉相迎。

  「郝莊主,你似乎認識我。」中年美婦的笑容甚合身分,高貴矜持而且和氣。

  兩個少婦可就不一樣了,水汪汪的媚目,大膽恣意在他身上瞄,笑容流露出媚態。

  「不認識。」他坦然說:「可以肯定的是,你在等我,而且絕非善意。」

  「這二十年來,我很少在江湖走動了,難怪你不認識我。三十年前,你雄風莊開始在江湖揚名立萬,你在令尊的大力扶植下,嶄露頭角,聲威如日中天。令尊認識我,我的分量比他重。」

  他大吃一驚,這女人應該是三四十歲的徐娘,如果與他老爹同輩,聲望分量也重,那麼,該是花甲年紀,很了不起的上一代高手名宿。面對面一比,他平空矮了一截,雖則他外表的年齡,比這女人要大得多。

  「姑娘的名號是……」他心中大感狐疑,不肯承認對方是前輩。

  「你們男人的口頭禪:好漢不提當年勇,我這位後生晚輩。」中年女人指指右首美麗少婦:「她姓許,她有事找你商量。」

  「商量?」他用手環指松林四方:「那裏面埋伏了多少人,是這樣商量的,這叫陳兵相脅。好吧!凡事都可以商量,有商量餘地就不會走極端。」

  「對,利害是可以調和的,減低敵意,凡事都可以商量。」

  中年美婦的話頗有道理,利害的確是可以調和的,第一步如果能減低敵意,走極端的可能性便會降低。

  「郝莊主,你認識奪命一錐歐不群?」許姑娘水汪汪的媚目緊盯著他,笑容又妖又媚。

  「這……」他一怔。

  「請坦誠相告。」許姑娘看出他的遲疑:「這對雙方都有利,可表示郝莊主是真正的豪霸。」

  「不錯,認識,而且頗有交情。不過,他是俠義道頗有聲望的高手,在下卻是不怎麼本分的豪霸,不便明裏走得太近,影響雙方的聲譽與友誼。」

  「你最近見過他?」

  「哈!不錯。」

  「你懷疑他是九幽門的人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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