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八三


  乾坤手和舒雲,正緩步越過廣場向外走,想到東面的酆都廟走走。

  乾坤手的撲打傷並不嚴重難支,服了藥再經舒雲的巧手推拿,已經控制住了,散散步反而對疏散淤血有益。

  乾坤手看到了三乘山轎,看到護轎的四個人。

  兩位店伙攔住了轎,那位年長些的店伙滿臉堆笑,熱心地向四位相當神氣的護轎人說:「大爺們,不能再往上走了,天快黑啦!小店是東嶽第一大店,要什麼就有什麼,上房雅潔幽靜,寶眷的起居十分方便,招待周到……」

  「不,咱們要上山,到天街。」為首的中年貴客拒絕店伙的盛邀:「明天早上到日觀峰觀日岩看日出呢!在山下落店就趕不上啦!讓開讓開!」

  店伙招子雪亮,真不敢糾纏這些氣概不凡,佩劍跨刀的爺字號人物,不敢不陪笑讓路。

  「喂!那不是高郵冷劍柳四海嗎?」乾坤手突然雀躍地叫,偕舒雲急步走近。

  「喝!是你嗎?齊老哥?」冷劍大感意外,揮手示意停轎:「老天爺!好久不見,快十年了吧?你老哥……唔!似乎並不得意,蒼老了許多呢!」

  兩人親熱地抱肘行把臂禮,笑聲震耳。

  「一言難盡,還是不說的好。」乾坤手說:「不能說不得意,人的蒼老與心境有關,兄弟就是心境不好,才成了這落魄鬼樣子。哦!帶嫂夫人遊山?轎子裏……」

  「兄弟是陪這三位老弟來游山的,轎內是這三位老弟的寶眷。來,兄弟替諸位引見。」

  三位老弟是江南名武師,曾經做了幾年行走大江各船行的保鏢。神刀破浪周遇吉,快刀吳傑,分水鼇鄭壽。

  三位名武師一聽對方是乾坤手,自然感到十分光彩,執禮甚恭。

  至於舒雲的名號,連冷劍柳四海也聞所未聞,加以年紀太輕,四人皆以為是跟乾坤手闖蕩江湖的新手,所以連綽號都沒有,也就客套一番了事。

  「齊老哥也來游泰山?」冷劍問。

  「不,來找一些線索。」乾坤手一語帶過:「多年不見,正好小敘一番,何不在此落店?晚上兄弟作東,大家好好聚聚,如何?」

  「十分抱歉,齊老哥,店已經在天街訂了,來晚了些,但仍需趕到。這樣吧!兩位明早上去,怎樣?」冷劍歉然說。

  「也好,明天見。」乾坤手說:「天色不早,還有二三十里好趕呢!不耽誤你們了,好走。」

  「明天見。」冷劍與三位朋友同聲行禮道別。

  山轎往上抬,腳下相當俐落,四人一面走,一面信口聊天。冷劍自然三句話便提到了乾坤手,談談說說頗不寂寞,踏著滿天晚霞,向上又向上。

  上山的旅客漸稀,沿途不時可以看到一些返山的老道,還有一些旅客,自然也有三兩位沿途乞討的化子。

  過了中天門門坊孔子登臨處,暮色四起。

  說巧真巧,復仇客正偕同龍姑娘向山下走。

  龍姑娘帶了兩名侍女,跟在後面留意四周的變化。

  「等見過你那位姓宋的朋友,我再送你上山返店。」龍姑娘緊倚在他身旁,狀極親密,笑容十分動人:「明天,我請你到後山遊玩。」

  「我真不明白,你為何一定要去見姓宋的。」復仇客泰然地說:「我不是已經告訴你了嗎?他確是身懷絕技,可是,還不算真正的高手,只不過機警大膽而已。龍姑娘,你也想邀請他?」

  「他不是你的朋友嗎?」

  「是呀!」

  「不瞞你說,你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,我很想知道武林的各門各派絕學,我認為他一定能讓我大開眼界。」

  「任何人都不會輕易暴露自己的絕學。你會失望的,除非你能有效地逼迫他……唔!快兩步,天色不早了。」

  四人恰好與冷劍四個相錯而過,儘管登山大道很寬闊,但相距很近,雙方都可以看清對方的面貌。

  冷劍虎目生光,突然止步緊盯著復仇客。

  復仇客已經轉過臉,親昵地挽了龍姑娘的纖手,有說有笑地走了。

  「四海兄,你看什麼?」神刀破浪訝然止步問。

  「那個人。」冷劍指指復仇客的背影:「好面善。」

  石坊的大坊柱下,一個襤褸的化子正倚柱大睡。

  「面善?記起什麼了?是朋友?」

  「不是朋友。」冷劍低頭沉思,不時捋動自己的小鬍子,劍眉攢得緊緊地:「唔!好像……好像……」

  「好像什麼?仇人?」

  「這……哎呀!是他!沒錯,是他……」冷劍幾乎跳起來叫。

  「是誰?」

  「去年初春,攻打高郵的響馬先鋒營那位驍將……唔!也許我看錯了,這人的氣質神韻似乎有點不一樣。」

  「追下去看看。」神刀破浪急急地說。

  「算了,以後再說。」冷劍轉身追趕前面的山轎。

  復仇客與龍姑娘的背影,已經消失在視線外了。

  坊柱下的化子一蹦而起,像一頭敏捷的豹。

  ***

  距斗姆宮尚有里餘,天已黑了,山道上已不見行人。

  冷劍領先而行,升上最上端的一層石級,上面是一段略為平坦的山坡,古柏蔥蘢,涼風習習,正是晚上趕路最好的時光和天氣,抬轎的轎夫卻已汗流浹背。

  「不對。」冷劍像是突然想起了什麼,向身旁的神刀破浪說:「明天我要找他。」

  「找誰?」神刀破浪有點心神不屬。

  「剛才那個人。」冷劍說:「我越想越像,我曾經在他躍登城頭時交過鋒,我們高郵八勇士最後才用盾牌夾槍陣把他逼落城壕。只要天色明亮些,我應該可以認出他來,明天我要找他。高郵死傷軍民上萬,運河水為之赤,我柳家子侄死傷過半,此仇不共戴天……咦!什麼人?」

  路中間,不知何時站著一個黑影,擋住了去路。

  夜色朦朧,接近至三丈內才看清是個女人,長髮披散在胸前,半掩住蒼白嚇人的面孔,長裙達地,鬼氣沖天,手中的長劍映著星光冷芒閃爍。

  「泰山王座下勾魂女鬼。」女人陰森森的語音,入耳令人毛髮森立,冷氣起自脊根。

  「胡說八道!」冷劍拔劍冷叱:「不要裝神弄鬼,是劫路的?在下高郵……」

  「吱利利……」鬼嘯四起,打斷了他的話。

  兩側的黑漆漆柏林中,接二連三無聲無息的地飄出六個打扮相同的女鬼。

  「你們不該來。」另一名女鬼說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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