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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〇一


  罡風呼嘯中,可聽到懾人心魄的飛行厲嘯聲,但看不見飛行物,速度太快了。

  棗騮斜衝,人繼續倒地,人馬亂成一團,有人開始四散逃命。

  土堤上,張振邦十一位男女,站起同聲歡呼吶喊助威,一個個跳起來揮舞弓和刀歡呼,距離太遠,他們的弓無用武之地。

  「我們也上!」張振邦首先跳上馬背。

  兵敗如山倒,尤其是被超出想像的異象,更令人喪膽,中有逃的人,而沒有人想到反擊,也無從反擊,敵人還遠在百步外呢!

  驕傲自負目空一切的無雙劍客,伏在鞍上不辨東南西北,策馬狂奔走了再說,膽都快要嚇破了,因為他看到哼將的死狀,看到橫貫在哼將胸背的怪武器,穿甲貫體,血肉之軀哪擋得住這玩意兒?不逃才是傻蛋白癡呢!

  張振邦七位有弓的騎士衝出,已沒有用弓的機會了,護軍們都逃散啦!

  逃掉的僅有十一名,兩百步方圓內,屍橫四十餘具,其中包括號稱無敵勇士、漢王府的守護神哼哈二將,哈將的腦袋被鐵丸貫穿,死狀甚慘。

  棗騮向土堤馳來,張振邦七勇士半途迎出。

  「曹老弟,尚姑娘有點不妙,快來。」張振邦黯然大叫。

  ***

  他們不能在城市內投宿,留在渦河對岸。來不及過河追趕的護軍,仍有百名上下,這些人也許無法興妖作怪,但逃掉了無雙劍客,很可能會唆使官府出面興風作浪,不得不防備。

  幻劍飛仙病勢不輕,也不宜走動顛簸加重病情。他們在潁州近郊借宿,潁州藥材供應不缺。

  幻劍飛仙的病勢,總算因曹世奇的及時趕到而控制住了。

  曹世奇有救命的丹丸,能解無雙劍客在督脈所下的禁制,對行功療傷治病學有專精,甚至會真元度命的玄門度劫奇學。

  她的病其實並非病入膏肓,主要病根是她不想活。體質本來大佳,風寒與受弄摧毀不了她的身心根基,一旦督脈受到禁制,氣血流動有了困難,病勢轉劇,她就感到絕望,求生的意志消沉,便瀕臨不起危境。

  曹世奇的出現,立即激起她強烈的求生意志,但由於拖延過久,短期間難以很快復元。

  張振邦八勇士與王玉芝姑娘不能久留,他們都是告假離京探親的,年關將屆,必須趕京都銷假,幻劍飛仙有曹世奇照料,他們大為放心。

  一連三天,幻劍飛仙已經可以坐在床上進食了。

  八勇士與王玉芝姑娘,和他們殷殷道別,踏著徹骨罡風,走鳳陽仍從陸路返京。

  杜琴留下來照料幻劍飛仙,她並不急於返家,潁州至光州三天便可抵達,目下幻劍飛需要她照料,曹世奇一個大男人,照料重病的大閨女確感不便。

  這次小姑娘偷走離家增長見識,碰上了曹世奇,結交上錦衣衛一些義薄雲天好漢,收穫極豐,尤其是在京都大鬧漢王世子府第,幹得有聲有色了,談起所發生的事故,眉飛色舞十分得意。

  唯一遺憾的是,她不曾與無雙劍客再次交手分勝負。

  ***

  幻劍飛仙復元的速度驚人,五天之後便可下床活動手腳了,活動可增加復元的速度,她不想賴在床等候病魔自行離體。

  病魔與一切神佛或鬼怪一樣,具有欺善怕惡的特性,你不怕他,他就怕你。

  這天她活動一個時辰,在內堂與曹世奇及杜琴品茗聊天,堂內設了一個火盆,天氣寒冷烤火驅除寒氣,火旁在沏茶用的沸水壺,滿室茶香撲鼻。

  「綠雲,天寒地凍,眼看大河兩岸即將大雪紛飛,年關歲尾,你要到關中,非去不可嗎?」曹世奇終於提出重要的問題。

  再要好的朋友,有些牽涉到私人隱私的事,也不便過問的,朋友不說,最好不要探問,但如果涉及危險,就必須弄清是否該干預了。

  江湖人士重視為朋友兩肋插刀,原因在此。

  曹世奇不是一個好奇多嘴的人,他也不希望朋友觸及他的隱私。有些人萍水相逢一見如故,恨不得把三代履歷也剖腹相示,這不能算是好德行,別人很可能懷疑你意在要求推心置腹,定有所圖。

  所以有些人強調君子之交淡如水,不無道理。人生在世,哪能沒有痛苦和哀愁?你告訴了朋友,豈不是有意讓朋友分擔你的痛苦和哀愁嗎?

  曹世奇與幻劍飛仙,可說是共過生死患難的朋友,情投意合交情不尋常,在伴送她到開封期間,一直就沒問及她到京都的目的,以及前往關中的原因,固然因為他自己的事還擺不平,也為了不便過問朋友的隱私。

  這次,他不能不過問了,幻劍飛仙是在中途,被周王伊王的護衛截獲的,再次出關,兇險可能倍增。

  「並非一定要去,而是早晚要走一趟的。」幻劍飛仙只好說出前因後果,「家父有一門表親,在京都任京官,這次我奉家父的囑咐,前往探望他的近況。他有一門親戚,早年隨太子朱標,前往關中勘察關中建帝都的形勢,便留在西安等候皇命。沒料到太子返回南京不久,便不幸逝世,遷都關中的大計胎死腹中,那門親戚也從此音訊杳然,所以託我前往查訪。沒想到在真定無端介入皇室的糾紛,幾乎送掉性命。」

  「關中的秦王,據我所知也不是好東西。」曹世奇搖頭苦笑,「河南府洛陽伊王府派人幫助趙王,趙王也必定曾經致書向秦王求助。你如果一頭撞進關,我幾乎敢保證,那個秦王一定出動所有的護衛,佈下天羅地網等你,把這件不可告人的陰謀,當作他們皇室的家務醜事辦理,雖然不便大張旗鼓怕家醜外揚,暗中圖謀必定更為迫切。」

  「真糟!今後我豈不是寸步難行?」幻劍飛仙總算知道處境兇險了,「他們朱家龍子龍孫滿天下,都掌有生殺大權。」

  「大概是的。」曹世奇的口氣卻不緊張,「除非你抱有英雄豪傑的自大狂念頭,英雄豪傑是行不改名坐不改性的。」

  「你不怕?」杜琴笑問。

  「不怕是假,我就不敢用曹世奇的名字在南京露面,即使曹不文隱身市井,仍然被他們查出底細呢!」他已經將南京所遭遇的變故說出,連張振邦那些人也知道他趕來救應的詳情。

  「我們豈不是沒有什麼好混的了?」杜琴遊蕩不了幾天,居然口氣帶有混世江湖味了。

  「那又不然,問題是我們能否有力量保護自己,而且……而且……」

  「而且什麼?別賣關子好不好?」

  「而且得設法讓他們不敢找你,甚至他你躲避你。欺善怕惡,是人的天性,龍子龍孫也不例外。你別看那些龍子龍孫出入甲士如雲,百姓爭相走避擺足威風,任意打殺魚肉臣民,骨子裏卻是怕死而採取的自保手段,嚇唬那些可憐的臣民。一旦碰上空空兒聶隱娘一類人物,深入禁宮出入無人之境,這些龍子龍孫同樣怕得要死。他們防刺客的最佳手段,就是盡可能少出來走動,出來就帶上一大群打手護衛。」

  「在京都我就曾經三入那個什麼大世子的王府……」

  「你得了吧!還不是被護衛們趕離京都?」曹世奇打趣她,「你跑得還真快呢!小丫頭,你沒被他們查出根柢吧?」

  「哪有閒工夫和他們鬥嘴?我的方法是打了就跑,出其不意像尖刀一樣殺進去,從另一面衝出來,見一個砍一個,下次再來。」杜琴得意地說,「王府像被截破的蜂巢蟻窩,有趣極了。張叔他們也不知來了多少人,滿街亂叫捉刺客,哄那些護衛往相反的方向追,好像他們還乘機渾水摸魚,在小巷子裏弄走了不少人。要不是張叔他們再三勸我走,我還不想走呢!」

  「你別得意,神龍密諜是很能幹的,早晚會查出三界至尊是你爺爺,將有大批牛鬼蛇神,到光州吟風園找你討公道。」

  「我不怕……」

  「但你爺爺怕。民是不可能與官府鬥的,除非像唐佛母一樣造反拼了。光州的知州大人,曾帶了全州的壯男,把吟風園踏成平地。或者從鳳陽派兩衛軍馬,把光州的雞犬弄光。」

  「世奇,你不要嚇唬她好不好?」幻劍飛仙阻止曹世奇信口開河,「漢王府本身就有意造反,所以不敢張揚,各地官府出動民壯,是相當嚴重的事故,兵馬調動更需朝廷頒發的兵符勘合。各地王府的三護衛,也不能無故調離藩地,所以彰德趙王府,只敢偷偷摸摸派人押送我到南京,南京也僅派出密諜接人。」

  「密諜找上門同樣可怕,而且防不勝防。小丫頭,趕快回家要你爺爺準備應變,以免事發突然措手不及,他們能利用天羅院查出我的底,也會利用其他組合查你們的根。總之,今後我們得特別小心。」

  「真得少在外面走動了。」幻劍飛仙當然知道危險性有多大,她就是身受其害的人,「小琴妹,你真得回家過年啦!把事故始末稟告你爺爺,早作防範以免措手不及。」

  「你們呢?」杜琴黯然問。

  「我們也得動身了,逗留得太久啦!」曹世奇說,「他們一定不會甘心,死了那麼多人,他們怎受得了?必定派人循線索追查我們的去向,必須盡快遠走高飛。」

  「到我家暫避避風頭好不好?」杜琴提出邀請。

  「你希望他們的人來快些?」曹世奇搖頭,「我們唯一安全的行動,是化整為零,遠離巢穴,連野獸都知道如何逃避災難,過兩天我們掩護你行動,容圖後會。」

  曹世奇的分析具有權威性,不容置疑。無雙劍客那些人不會甘心,不可能失魂喪膽逃回南京,必定化明為暗,查出襲擊者的去向下落,讓後面派來的大批爪牙行致命的攻擊,絕不可能就此放棄。

  潁州附近旅客往為不多,追查的人不難查出他們的去向。幻劍飛仙需治療調養,這點線索就瞞不了調查的專家,三人走在一起難隱行蹤。

  杜琴不得不權衡利害,答應在最近動身返家,年關歲尾,也該是返家團聚的時候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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