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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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當這些人在店前打交道時,店旁的幾株光禿禿的大樹下枯草叢中,一個提了酒葫蘆的老村夫,蹲坐在枯草中目擊所有的經過。 老村夫是來小店買酒的,看到六騎士便避到大樹下旁觀。 七騎士走後,四騎士也全部拴妥座騎,入店與先入店的兩同伴會合。 老村夫一直就蟄伏在樹下,久久方站起整衣,正待舉步離去,突又向下一蹲沒入枯草中。 七騎士去而復來,但沒有座騎,不走大路,越野而來快如流星,兔起鶻落悄然抵達。 一聲暗號,七個人掀簾推門一湧而入,立即傳出慘號聲,裏面的人大概驟不及防,毫無反擊的機會。 襲擊快結束也快,七騎士片刻便急速退出,由原路撤走,消失在店側的凋林深處。 好奇心人人都有,老酒鬼也不例外。 推開店門,老酒鬼嚇了個魂不附體,店堂不大,六具男女屍體擺了一地,卻沒有鮮血流滿地,都是被暗器貫入體內致命的。 櫃檯內死了一個店伙,後面廚下也死了掌鍋的。 「老天爺!」老酒鬼狂叫,扔下酒葫蘆轉身狂奔。 拉開門,撞落了外面擋風的重簾,突然看到外面有兩匹馬,馬上的騎士一高一矮。 兩騎士的風帽繫了掩耳,所以僅露出一雙眼睛,本來準備下馬,看到有人衝出撞壞重簾,眼神一變,不再下馬,盯著老酒鬼滿眼疑雲。 「不關我……的……事……」老酒鬼顫抖著大喊大叫。 「怎麼一回事?」高身材騎士躍下馬訝然問。 「是……是……那些人……七……七個人……」 「慢慢說,老人家,不要怕。」 「天啊……」老酒鬼跌倒在地。 *** 唐校尉似乎袖裏乾坤花樣繁多,令人莫測高深。 動身走不了多遠,他就傳令準備宿營。 前面路盡頭,小小的拓城縣在望。 兩天,僅走了五十里左右。也許,是被情勢所迫吧!一而再受到襲擊,襲擊的人神出鬼沒,部署反擊和重整行裝皆需要時間,自然會耽誤行程。好在只需兩天便可趕到亳州指定交人地點,不需趕得太急,步步為營慢慢走,小心戒備定可減少損失傷亡,這也是策略手段之一,唐校尉的手段運用有其長處。 但走得慢,受到襲擊的機會也多。唐校尉是軍伍世家,應該明白有利有害的道理。 驃騎尉是武官十二勳之一,官品相等於從五品。只有武臣世家子弟,才能擁有世襲的勳位。 從五品等於文官的二等府的知府大人,官職已是相當高了,所以唐校尉根本不理會無雙劍客,無雙劍客還不配與他平起平坐,雖則無雙劍客是漢王府的紅人。 一進城,立即找到柘城縣的李知縣,不但進駐位於城內西隅的寧陵驛,而且徵住寧陵驛旁的民宅,徵全縣的治安人員,擔任外圍的警戒。 李知縣只是小小的三等縣九品官,對趙王府遠來公幹的親軍當然百般巴結。柘縣真是小,低矮的土城牆(那時還不曾改磚牆),僅有十餘條街巷,居民不及千戶,一旦擠入兩三百名雄赳赳氣昂昂的鐵騎武裝親軍,全城轟動,氣氛緊張。 安頓停當,已是未牌末,天色早著呢!但天宇中濃雲密佈,氣溫低罡風呼號,全城似乎家家閉戶,在外行走的人稀稀落落。 全城僅有一家稍像樣的食店,那就是縣前街近西大街的宋邑酒坊。但酒菜最有名的,卻是東大街的太白居,店面小,下酒菜不多,僅有幾味燒鹵炒燴,但公道實惠,吸引真正的酒客,上門的老主顧為多。 遠道來的軍爺講派頭,宋邑酒坊座無虛席。太白居也同樣高朋滿座,老主顧似乎都捧場聚會。 當然食客中並非全是老主顧,由識途的主顧引來的酒客也不少。 小店堂僅有八副座頭,食客三三兩兩各就座位,識與不識不要緊,有地方坐,擠一擠哈哈一笑,坐上位置就是朋友。 近門邊的一桌,八位食客似乎彼此都素不相識,各自叫來酒菜各吃各的,兩三味下酒菜佔不了多少桌面,三杯老酒下肚,彼此客氣一番便套上了交情。 上首的兩位中年食客一表人才,兩人是同伴。酒是兩壺徐沛一鍋頭,菜是一盤燒兔肉,一碟神仙肉(驢肉)脯,一碟鹵牛肉,一盤龍芽豆,實實在在,過酒癮又可充饑,喝完酒再來一碗牛雜湯,加烙餅硬饃,保證渾身暖洋洋十分愜意滿足。 「太白居這種高粱燒真夠勁。」那位自稱姓張的食客,喝了一大口酒大聲稱讚,「真像一道火直下丹田。詩仙李太白也號稱酒仙,斗酒詩百篇,千杯不醉,老天爺!那怎麼可能?百杯酒足可醉倒十條牛,他一定是真仙。」 「別外行了,老兄。」下首一位粗壯的大漢說,「我是沛縣人,這種高粱燒出在我家鄉。」 「那又怎麼啦?如何外行?」姓張的酒客笑問。 「我家鄉的酒,發展不到兩百年,與山西的汾酒,幾乎是發展年代相當的,這種酒是蒸出來的。而詩仙李白是唐朝人,距今已有七八百年。那時的酒,是釀出來的,與現在的江南甜酒方法相同,直接從釀好的罈桶內濾出飲用,這哪能算酒?喝一千小杯,勁道也比不了一碗高粱燒。詩仙如果活在今天,一壺高粱澆保證可能讓他躺下來。別說唸不出詩,連他姓甚麼也記不起來了。」 引來一陣哄笑,誰也弄不清楚酒的歷史發展,也很少有人知道誰是詩仙李太白,更沒有人知道李太白喝的是哪一種酒,雖則店名取為太白居,店東也不知道李太白喝不喝徐沛高粱。 關中地近山西,山西出了汾酒,李太白是否喝過山西汾酒,知道的人恐怕也沒幾個了。但可以肯定的是,唐代山西出產的汾州汾酒,絕不可能是用蒸餾法製造的,那時還沒有發明出蒸餾技術呢! 「呵呵!」身旁來了一個人,拖一條長凳在桌角落坐大笑,「你們在把盞論英雄嗎?」 「狗屁!你看我們像一個英雄嗎?」另一位自稱姓李的食客,粗野的話脫口而出,「看你老兄大襖裏面,藏的不是刀就是劍,一定自以為是英雄。他娘的!可惜你沒有英雄命。」 「怎麼說?」這位不速之客也沒生氣,反而笑吟吟毫不在乎李兄的諷刺。 「你不是軍戶,命中注定不能參加王府護軍。那人才是英雄,可以公然佩軍刀神氣得很。哦!你該不是驛站出來的軍爺吧?」 「你可以猜三次。」不速之客嘲弄地說,「聽說那些遠從彰德府來的趙王府護軍,攜有不少珍寶前往南京,弄上一些抓上一把,保證可能快活過一輩子好日子,有人願意參加嗎?」 「他娘的!你是吃多了撐著了,活得不耐煩,這種殺頭的事也敢在大庭廣眾間窮嚷嚷。」姓張的食客說,「你這混蛋沒好心,想連累咱們陪你上法場嗎?」 角落的一桌,站起一位年輕人。 「你們不要起哄。」年輕人大聲說,「我是楊巡捕,這是我的事……」 聽是巡捕出面,不速之客風似的鑽出店門走了。 張、李兩位食客,向那位自稱楊巡捕的年輕人,打出只自己人才瞭解的手勢,也鑽出店門溜之大吉。 不速之客出了大街,老鼠似的竄入一條小巷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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