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虎膽雄風 | 上頁 下頁 |
八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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京都城高三丈五尺五,建宮殿建了十三年。那時,完全以兵壘的形式築城,防備蒙古人反攻。 城內除了宮殿之外,不許百姓建造樓房。各城門的雄偉城樓還沒興建,光禿禿的巨大城牆上只有九座小形的城門樓。 天下富裕的富戶,以及各地的貧民,不斷往京師強迫移徙,貧富的差距愈拉愈大。各地的方言在這裏大集合,摻雜有鳳陽腔的官話剛成型,推行還有待努力。 新的朝代建立不久,你還奢望甚麼?曹世奇以一個山明水秀的江南人目光看京師,難怪愈看愈生氣。 京都自唐代的范陽郡淪亡之後,便一直成為異域。然後經過遼的南京、金的中都、元的大都一直是遊牧民族的地盤。 尤其是蒙古人在這裏建大都,把這一帶所謂幽燕之地,以及山東、河南,所有的百姓殺掉十之九,走上百里不見人煙。 元末群雄並起,劉福通大宋旗下的猛將關先生,從河南打入山西,進入察哈爾逼大漠,殺入大元帝國的上都(庫倫)。然後東進遼陽,打進朝鮮半島,佔領高麗皇都,最後死在那裏。這期間,他的兵馬縱橫萬里,沿途除了追殺蒙人、遼人、金人的部隊之外,城堡只有極少的人煙,如入無人之境。 可知大明皇朝往北(以及西北)移民,實在有其迫切的需要,有皇帝,有皇城,而沒有人民,像話嗎? 這就是當年大明皇朝的帝都,百廢待舉。一個從江南花花世界,突然踏入京都的人,唯一的念頭,是趕快回江南快活去也,此地留不了爺。 「聽你所說,咱們家鄉被迫遷徙的,生活豈不是很苦?」翻江鏊似乎有點不相信。 「那能不苦?」曹世奇不住搖頭苦笑,「遷徙的人有兩種:富人和窮人。富人坐吃山空,窮人永遠從事低下的行業苦熬。」 「那就鋌而走險呀!」 「鋌而走險?兵比人多,如何走險?我在真定府,兵的人數比百姓多兩三倍。咱們一些江湖朋友,三三兩兩往北走,到京都看風色,結果一個個敗興而返,那裏不是江湖朋友發展的獵食場。」 他想到幻劍飛仙,想到一劍三奇歐陽虹。這些人都是失望地離開京都的,途中如果沒有他插手干預,這些人恐怕屍骨早寒了。 至於西山雙劍客,他們是軍籍人員,生活的範圍有發展的空間,可以適合京都的環境。 想起幻劍飛仙,眼前突然出現幻劍飛仙的倩影。 「兄弟,你怎麼了?」翻江鏊發覺他的神態有異。 「哦!沒甚麼。」他定下神,收回目光。 一位明眸皓齒的美麗女郎,正微笑著沿小徑接近小亭,面龐與五官輪廓,的確有七八分神似幻劍飛仙尚綠雲姑娘。 女郎的年紀與健美的身材,也與幻劍飛仙相像,穿的是綠衣綠裙。 仔細留意察看,他知道看錯了人,這位女郎不是幻劍飛仙,而是他一時產生錯覺,也表示他心中,對幻劍飛仙有相當濃厚的關切和懷念。 在後期的接觸中,他對幻劍飛仙的好感與時俱增。他終於明白,他對幻劍飛仙的第一印象是錯誤的,幻劍飛仙不是驕傲自負的女人,反而是善體人意的可愛小姑娘。 也可能是俏皮潑辣的杜琴出現,襯托出幻劍飛仙的善體人意優點,加強了他對幻劍飛仙的瞭解,產生情投意合的融洽感覺。 翻江鏊是背向綠衣女郎的,本能地轉首回顧。曹世奇的剎那間失神,老江湖知道必定事出有因。 看到綠衣女郎,翻江鏊臉色大變。 女郎腳下輕盈,明眸緊吸住翻江鏊的眼神。 「你知道我是誰,是嗎?」女郎站在亭欄外笑問,沒流露絲毫敵意,落落大方的明媚笑容,任何人看了覺得可愛。 翻江鏊卻驚得幾乎跳起來,女郎的托大,已表示出敵意,來者不善,相見絕非偶然。 「聽說過你這號人物。」翻江鏊警覺地推箸而起,「綠衣使者余含芳,揚州天羅院院主。」 天羅院,天下四大殺手集團之一,據說人手並不多,但該院所接的買賣從沒失敗過。而該院買賣花紅之高,即高居四大殺手集團之首。 天羅院信譽佳,但聲譽卻差,因為該院辦事的宗旨,強調買賣是買賣,與恩怨是非無關。 不管誰,只要有錢,任何人皆可請他們辦事,是非曲直他們概不過問。那麼,沒有錢豈不注定了要受害? 天羅院也有長處,那就是不用暗殺手段完成買賣。 天羅院的院主親自找上頭來,事態嚴重。翻江鏊曾經是一代梟雄,見微知著,經驗老到,已經知道對方必定沖他而來了。 「張大爺不愧稱江湖仁義大爺,知道我綠衣使者這號人物。三個月前,我的人總算查出此地的張大爺張斌,就是翻江鏊張沖,可見本院的消息,仍不算靈通。」綠衣使者一面說,一面用目光打量泰然安坐的曹世奇,「此後不斷查證,真費了不少工夫。」 「其實,張某並非故意改名逃災避禍,在地方鄉親中周旋,確也不宜使用江湖名號。余院主必定是為買賣而來,張某似已落入院主算計了,身上沒帶兵刃,身邊沒有人可用。不過,張某仍有放手一搏的勇氣。」 翻江鏊撈起長衫的衣尾掖在腰帶上,舉步向亭外走。 「你有三個人呀。」綠衣使者舉手一揮,「我帶了兩個人來。」 不遠處的大樹後,出來了一個穿青衣挾布卷中年遊客。 下面通向醉翁亭的小徑,另一個青衣人正緩步向小亭接近。 「我這兩個長工,不知道甚麼叫武功,這一位……」翻江鏊指指曹世奇,「是在下稍為稔熟的朋友。余院主,你最好不要傷害無關的人。」 「嘻嘻……」綠衣使者嬌笑,「只要無關的人不插手,本院的人犯不著傷害無辜,傷害無關的人無利可圖,我們不會做這種浪費精力的事。」 「余院主,你這些話,表示你為人還不算太壞。」曹世奇含笑整衣而起,「先用話警告無關的人,情至義盡,按理在下不該插手,但情勢不由人。我在張老哥家中作客,他陪我來琅琊山遊玩,因而身邊不帶隨從保護,我能不插手嗎?我不是不講道義的下三濫混蛋。」 「老弟,沒有你的事。」翻江鏊急叫。 在翻江鏊眼中,曹世奇只是一個文才比拳腳了得的不文齋的小東主,拳腳聊可自衛,見過世面,跑過不少地方,替人跑京師找尋親友,才華與見識應付裕如。要和江湖的武林高手較量,簡直是以卵擊石開玩笑,所以急急阻止他強出頭。 「呵呵!張老哥,今天如果我貪生怕死置身事外,日後我還有臉見人嗎?」曹世奇大笑,走近翻江鏊,「張老哥,你並不蠢呀!」 「咦!你……」 「你要明白,江湖朋友辦事,留活口見證是大忌。殺人滅口不留見證的規矩,你懂,他們也懂。你以為余院主這幾句話,她就讓我和你的兩個長工,活著胡說八道?別蠢了,老哥,她只求快辦完正事,如何善後,是她的兩個殺手的事,避免我和長工三個人妨礙她的行動。」 「可是,你……」 「不必替我擔心,我自己的事我負責。如果我有些甚麼三長兩短,那也是我心甘情願自找的。呵呵!老哥,你想知道計算你的人是誰嗎?」 「在江湖闖蕩了將近半甲子,結了些甚麼深仇大恨我心裏明白。但據我所知,應該不會有人請殺手要我的命。老哥我這一生中,除了因一些利害衝突,與同道發生衝突在所難免之處,自問遵守江湖道義從不過分。我敢以信譽保證,我的手,我的刀,從來不沒真正殺過人。利害衝突,用不著殺人的,點到即止,這是我處事的宗旨。」 「也許我可以請這位余院主坦誠相告。」 「那是不可能的,兄弟。」 「總該試試呀!老哥。」 一旁的綠衣使者,愈聽愈感到不是滋味,本來動人的明眸笑意斂去,換上了陰森冷厲的目光。 「你決定要插手?」綠衣使者陰森森狠盯著曹世奇,「你能嗎?閣下貴姓大名?」 「呵呵!你是天羅院的院主,該你費工夫調查我的底細呀!其實你對張老哥頗懷戒心,不但花了幾個月時間調查,也花了不少時間枯等機會。百足之蟲,死而不僵;張老哥家中,仍然有不少武功了得的弟兄。雖則勞駕你院主出馬,你仍然沒有侵入張老哥家中行兇的力量,所以要等他出來下毒手,張老哥為了陪我而獨自出來遊山玩水,你等到機會了。可是,你必須過得了我這一關。」 「你比翻江鏊高明多少?」 「呵呵!不多,不多,只多那麼一點點。余院主,叫你那兩位弟兄,離開那位長工遠一點好不好?他們的確是長工,你們絕對不可以傷害他們的,叫他們退。」 曹世奇,一直笑容滿面,令人莫測高深。 翻江鏊是老江湖,也感到不可思議。 兩個殺手,已到了亭兩側,目光落在兩個茫然的長工身上,像隨時皆可撲出的狼,長工就是羊。 「殺人滅口不留見證,這是你說的呀!」綠衣使者拒絕要兩個殺手退,理直氣壯。 「在你們殺掉我和張老哥之前,你們絕對不能傷害無辜的人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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