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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一


  寶鈔還不至於成為廢物,因為朝廷規定稅賦需繳寶鈔三成,以便維持流通。寶鈔唯一的用途是繳稅,因此有人暗中大量賤價收購寶鈔。

  曹世奇畢竟不是本地的龍蛇,終於被伙計聽出破綻。

  公孫三爺雖然是本地的地頭龍,但還沒有左右本地錢莊的實力。

  「我替你找人打點。」伙計說,面向低垂的內簾,打出幾種手勢。

  「謝謝。」曹世奇客氣地道謝。

  出來了兩個人、三個人、四個……

  片刻間,圍上了八個,氣氛一緊,八雙怪眼狠盯著他,所有的人皆抱肘而立,衣內有匕首一類的短傢伙,像八頭猛虎盯著一頭羊。

  「諸位,在下此來是誠意的。」曹世奇平靜地說,將腰袋往桌上一擱,「生意不成仁義在,平心靜氣談談,對諸位並沒有損失,就算在下闖錯了門,諸位仍可權衡利害決定擺平之道。」

  打開腰袋,取出一疊莊會票。四卷沉甸甸、每卷一百張一貫面額的寶鈔。

  過來兩名大漢,取過莊會票逐一翻視。

  是京都盛源錢莊的莊會票,限京師各府分號承兌,面額目三十貫至五十貫;另有兌銀的暗記,共二十六張。

  如果換成制錢,得要兩個人挑。而四百張寶鈔,僅值三十餘兩銀子。

  「事情辦妥,全是你們的。」曹世奇收斂了笑容,虎目中冷光湛湛,「皇帝不差餓兵;在下不是不上道的人。我要和有分量的大爺談談,公孫三爺當然是在下要會晤的大爺,談不攏擺不平,我再聽諸位的高見,任憑諸位擺道,三刀六眼在下奉陪。」

  如此高的花紅,所要辦的事,必定非同小可,一分錢一分貨。

  他能找到門路進來,就表示是行家,憑這些錢和票,他有資格與任何龍頭大爺平起平坐談買賣。

  話說得客氣,骨子裏強硬。

  八大漢你看我,我看你,委決不下,被這些銀票嚇了一跳,當然也知道所要辦的事,有高度的危險性,怎敢亂作主張?

  這些地方龍蛇,為了十文八文錢也會打破頭。

  龍頭大爺的家裏,能拿出百十兩銀子的人就沒有幾個。其他混世的潑棍,有錢壓袋的也屈指可數。

  「公孫三爺今晚可能出不了城。」那位留了絡腮鬍的大漢,將莊票和寶鈔裝回腰袋。

  「那我明天來,白天。」曹世奇將腰袋在腰間拴妥,有走的意思。

  「他不會見你。」

  「等公孫三爺決定,好嗎?」

  「我就可以作得了主,三爺會聽我的。」大漢拒絕的態度相當堅決,「你是一個來歷不明的人物,我得為三爺安全打算。」

  「好吧!我去北關外,找赤練蛇丁威二爺。丁二爺雖則人手不足,但他敢做敢當,足智多謀,而且很貪,水裏火裏他不會退縮。」

  他要走,兩名大漢移步擋住了他,怪眼彪圓不住陰笑,攔阻的意圖十分明顯。

  「不要這樣。」他順手抓起茶壺,舉至口邊,「不是強龍不過江。各位,我無意扮過江的強龍,能和和氣氣辦妥的事,絕不說一句有傷和氣的話。但不論辦任何事,我都會把可能的危險計算在內。作最壞的打算,如果必須扮強龍,我會毫不遲疑張牙舞爪。」

  「嘿嘿嘿……你以為你的爪牙利?」大漢的巨爪徐徐伸出。

  「一定利,非常的鋒利。」利字聲落,嘬口一吹,茶壺突然成為碎屑,在怪響聲中飄墜。

  這表示他一面說話,一面可凝聚驚世的內功,不需事先擺姿勢運氣行功,隨時皆可發出石破天驚的內功,把這種瓷燒的中型茶壺吹成碎屑。

  八大漢駭然變色,不由自主各向後退了兩步。

  如果被吹上一口氣,哪有命在?

  「退!」門口傳來沉喝聲。

  八大漢如逢大赦,惶然急退。

  魚貫進來了五個人,領先那有大爺的氣概,豹頭環眼,身材如鐵塔。

  「閣下是示威來的?」這人沉聲問。

  五個人都佩刀,威風凜凜。後面四個大漢像隨從,更像保鏢打手。

  「來讀買賣。」曹世奇知道來人是誰了,「尊駕想必是公孫三爺了,在下專程前來求見洽商的。尊駕這幾位兄弟忠心耿耿,怕尊駕受到傷害,不但聲稱可以作主拒絕會見,更意圖想打發在下滾蛋。經過詳情如何,可請你這位兄弟說。」

  「不必說了。」這人搖手冷笑,「在下授權讓他們作主的。最近我忙得很,時衰鬼弄人,霉事一籮筐,委實無法抽身與人談買賣。」

  「在下……」

  「我是公孫季。」

  「在下慕名……」

  「是你自己走呢?抑或要我派人把你丟出去?」

  人多勢眾,自然氣大聲粗。

  曹世奇先前所說的話,不但含有激將成分,也有諷刺味,在強者耳中,實在聽不順耳,才因此斷然拒絕商談,下逐客令口氣強硬,顯然有恃無恐。

  做不成買賣,希望已絕。主人既然不客氣,沒有好來好去的打算,客人就用不著保持禮貌,必須扮過江的強龍了。

  軟的不行,只好來硬的:利誘失敗希望已絕,威迫是最後手段啦!

  「是哪一位能把在下丟出去?」曹世奇臉一沉,踢凳移位,「生意不成仁義在;閣下卻浪得虛名不上道,你該客氣地送我離開,以免引起不必要的流血糾紛。哼!你不是一個有擔當的一方之豪,只是一個下三檻的混世三流貨色而已。」

  公孫三爺巨大的身軀向前逼進,真有幾分像是小鬼壓金剛氣勢,想利用體型優勢壓垮對方,想必是渾身橫練不怕對手打擊。

  「你認為學了幾手障眼法,就敢來踢我的山門?混蛋!」公孫三爺一雙巨手伸出了,像要撈魚,「玄女壇那些仙女的法術,也奈何不了三爺我,你……」

  把吹碎茶壺看成障眼法,不無道理。

  事先在抓壺時,已將壺抓裂了,吹氣時手上用勁震碎拋灑,其中一些小手法,旁人是不可能看出破綻的。

  公孫三爺來晚了一步,只看到碎屑飛散,便認為是障眼法小技巧,與玄女壇那些仙女的法術,性質相去不遠,都是誆騙愚夫愚婦的小把戲而已。

  「你有罪受了。」曹世奇接下對方的話,右手一伸,抓住對方巨大腹部的一團肥肉。

  他手大指長,五指像巨鷹的爪,更像大鋼鉤,深深鉤住肥肉向內收,似要把那一團肥肉拉脫軀體,抓扣和擠壓的力道極為猛烈。

  「哎……呃……」公孫三爺厲叫,雙手一合,要抱住曹世奇加以撕裂。

  曹世奇左手一抄,扣住了對方的左手猛扭,不但擋住了公孫三爺的右手,也迫使身形扭轉,再向前推,將上身用力往前頂。

  上身扭半轉向前頂,下身腹肉被抓牢往後拉。

  「啊……」公孫三爺痛得厲聲狂叫。

  「不能上!」伙計驚叫,攔住要衝上搶救的四保鏢,「你們一上去,三爺的肚子將被撕開,不……」

  「我要把他撕爛。」曹世奇兇狠地說。

  「哎……啊……不……不要……」公孫三爺魂不附體,快要崩潰了。

  「老兄,有……有話好說……」伙計扮中間人,可能地位不低,「三爺這幾天諸事不順遂,心煩氣躁不想再招攬是非,難免得罪所求不遂的朋友,請高抬貴手,大家坐下商量解決之道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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