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紅塵碧玉 | 上頁 下頁 |
二六 |
|
「哦!老伯,你要我幫你甚麼忙?」年輕大漢和氣地問。 「那邊。」老人轉身向後一指。 山後面,岔出一條小徑,五六步外的山坡前,可看到一座孤零零的茅屋。 「老伯住在那間茅屋裏?」 「不,我們是過路的。」 「過路?我們?」 「老漢姓蔡。往橋市投親,帶了一位孫侄女,沒想到在這兒出了意外,老漢那位孫侄女突然患了重病,老漢呼天不應,叫地無門,只好在路上等人來救……」 「哦!原來如此。鎮靜些,老伯,小可帶了些救急的藥,也許能幫助令孫女,走!看看去。」 這是一座廢棄的茅屋,但仍可避風雨。 漏雨顯得潮濕的掌屋中,生起一堆火,火旁鋪乾草,和衣躺著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女,身上蓋了一件夾衣,清秀的臉蛋失去血色,冷得不住發抖,蜷縮成一團。 「她在打擺子。」年輕大漢放下背囊走近說:「冷一過就發高燒。我有退燒的藥,不要緊。」 打擺子,就是瘧疾。 「謝謝天,我們碰上了貴人。」老人無限感激地說。 年輕大漢打開背囊,先取出兩件外襖替小姑娘蓋上,再從懷中掏出一隻革囊,取出一隻大肚子瓷瓶。 「發作多少次了。」他向老人問。 「從來沒發作過。」老人搓著手說。 「哦!難怪老伯慌了手腳。這種病很難好,拖上一年兩載平常得很,有些人一天一發,有些三兩天發作一次,有些甚至一個月只發作一次。」 「大爺,能……能治嗎?」 「能。」 「大爺能治?」 「是的,十分簡單。」 「簡單?這……藥貴不貴?老漢身上……」 「不錯。今天晚上投宿,找人買兩斤老薑,將五六兩老薑搗爛,臨睡敷在雙膝上用布包妥。包住片刻,會感到雙膝如被火燒,令人難以忍受,但不久便溫和了。連包三晚,保證你病魔離體,萬試萬靈。 「這是在下的秘方,日後老伯可以在行走江湖時,為人醫治廣為流傳。有些人包了一夜,全身會出現一些紅點,像是出疹子,但有些人不會。老伯好像是南邊人?」 「廣西全州。」 「哦!難怪。全州原屬粵西,其實應該稱粵北才對。唔!寒冷快過去了,我餵令孫女一些防止發高燒的藥散,可保住元氣。」 小姑娘一直用那雙充滿靈氣的大眼睛,不住向他注視,三分羞怩,兩分探索,五分感激,相當複雜。 火熄掉,一老一少坐在一旁等候。 小姑娘臉上恢復紅潤,然後慢慢地紅似火焰,總算溫度不再升高,還可以忍受。 「很糟!」年輕大漢說:「天快黑了,今晚恐怕得在此地度宿。老伯要到橋市,橋市在甚麼地方?」 「還有八十里,地近邵陽地境。」 寶慶府的城外就是邵陽縣,邵陽是府治所在地。 「明天你們才能趕到了。」他說。 「大爺不熟悉這附近?橋市是很有名的村鎮呢!」 「沒來過。」他笑笑:「在下姓李,老伯叫我李三好了,老伯大爺大爺的亂叫,可把我叫得渾身起雞皮疙瘩,受不了。」 「老漢蔡柏榮。」老人指指已經沉沉入睡的小姑娘:「那是老漢的侄孫女,蔡小玉,老漢老了,帶著一個十六歲的小閨女奔波,真苦啊!」 「是的,老伯。」他站起來走動,走向後面的通道:「有些人一生犯了驛馬星,天生的奔波勞碌命。老伯上了年紀,最好不要奔波;奔波,是在下這種年輕人的事。唔!後面不能住,屋頂都塌下來了。」 「李三……李壯士,你要走了嗎?」 「我不能走。」他苦笑:「此地前後一二十里沒有人煙,豺狼虎豹歹徒,都有。你們兩位在這裏度夜,茅屋雖然可以暫避風雨,但門塌窗壞,我不放心。」 「李壯士好心,皇天會保佑你。」蔡老人由衷的向他祝福。 「謝謝,老天爺是自私的,而且趨炎附勢,不會保佑我這種人。好人不長壽,老伯可知道?」他用嘲弄的口吻說,開始從背囊中取出用竹筒粗製的藏食物盛器,裏面有肉乾、糕餅,甚至還有一小包辣椒粉。 「李爺是好人嗎?」小玉姑娘突然冒出這麼一句近乎無禮的話,掙扎著盤膝坐起,一雙清澈如深潭的秀目,無地注視著他。 「很難說。」他親切地將糕餅遞給小玉:「好與不好,並不是絕對的。所謂親痛仇快,每個人多多少少會受到感情的左右。誰對你好,他就是好人;那怕這人曾經殺人放火,至少這人不曾殺你的人,燒你的屋。 「但有人的狗向你聽了幾聲,那就不但狗壞,人也壞;即使這人是個大好人。吃一些,我想你大概餓了!」 「謝謝!」小玉接過糕餅:「李爺好像不是本地人氏,能請教李爺仙鄉何處嗎?」 「姑娘落落大方,荊釵布裙,掩不住仙露明珠似的風華,令祖叔滿臉風塵,但舉止沉穩有度,不會是鄉間平凡的小民。」他用含有濃重的衡州鄉音說:「所以,兩位都不是沒見過世面的人。 「不瞞姑娘說,我是個天下流浪漢,為了生活,必須諳熟天下一些各地主要方言、風俗、世情、禁忌,甚至微不足道的習慣和迷信,我只能說我是天下人。」 「跑江湖的?」蔡柏榮問,自以為是的笑笑。 |
學達書庫(xuoda.com) |
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