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古劍懺情記 | 上頁 下頁
一六一


  「轟隆隆!」巨響驚心動魄,光華過處,木板壁和門楣紛紛倒塌。

  在暴響聲中,樓下大門響起竹哨聲,魅影陰魔心中一懍,頓萌退意。

  「著著著!」他暴吼攻出三劍要往門口奪路。

  九幽天魔精神大振,接了三劍回敬了五劍,死堵住樓門口方向,一面喜悅地叫:「留下命來吧!光天化日之下,你無所遁形。」

  「呔!」魅影陰魔怒吼,狂衝而上,貼身行雷霆一擊。

  九幽天魔不肯讓路也瘋狂地急迎,他以為魅影陰魔必定從樓口下樓逃命,怎肯讓出通路?卻沒想魅影陰魔另有陰謀,以進為退迫他放手一拚。消夏樓上層離地僅高三丈四,四面有窗有房,任何方向皆可突圍飄落三丈高下,任何高手皆可辦到,何用從梯口下樓?他聰明一世,緊要關頭反而糊塗。

  雙方接觸,放手行雷霆一擊,拚命了,劍湧怒濤。

  「錚錚!嗤嗤嗤!」清鳴震耳,異嘯令人心向下沉。

  人影乍飛,雙方暴退丈外。

  魅影陰魔臉色泛白,手中劍顫動不止,右脅下血如泉湧,挨了一劍。

  九幽天魔身形踉蹌,右肩鮮血直冒,臉上也泛起蒼白,額上汗光閃閃。他終於一劍換一劍,將魅影陰魔阻住了,站穩了身軀冷笑道:「一劍換一劍,今天三友山是你埋骨之地。」

  「不見得!」魅影陰魔冷然答,舉步挺進。竹哨響聲傳動,近了。

  驀地,灰影一閃,魅影陰魔展開了鬼魅幻形奇功,不進反退。快!快得令人眼花,似乎前一個身影仍在原地,後一個身影已在兩丈後出現了。前一個身影消失,第三個身影似乎已在四丈後乍現。

  「怎走得了?」九幽天魔驀地大吼。

  花廳兩側有房間,中寬四丈餘,前有閣樓,後有內廳房,長約六丈左右,他們在廳的後半部激鬥,兩側的廂房外大窗已毀壞不堪,廳前端近閣樓處有屏風,長案虎皮交椅,前面是火鼎,右方是九幽天魔所住的套房,套房前面方向,是高出瓦面的巨大的銀杏樹。按理魅影陰魔從閣樓脫身,乃是天經地義的事,因為樓外有銀杏樹的枝葉伸接,下去極易。

  九幽天魔狂怒地急撲,要搶先擋住退向閣樓的退路,身劍合一飛射,奇快無比。

  但仍然慢了。魅影陰魔的鬼魅幻影功,其實是玄門絕學五行大挪移的另一宗派,更相近於縮地功。陰魔苦練有成,不但掙來了駭人聽聞的綽號,也憑這一手奇學傲視江湖,罕逢敵手。他有這種奇功取得了驚世駭俗的稱謂,更增加他的神秘感。不是高手行家,絕難看出他的身形是怎樣移動,只依稀可以看到幾個似乎連續的虛幻,冉冉隱沒而已。

  剛衝進廳中魅影陰魔突然狂笑,飛腳一踢,巨大的火鼎應腳飛起,熾紅的炭塊如同千百火珠,以暴雨似的聲勢飛射。

  九幽天魔大吃一驚,對方這種賴皮打法大出他的意料之外,他不敢和炭火開玩笑,唯一的辦法是向後退。

  魅影陰魔一不做二不休,抓起案上的銀燈,打掉了紗罩,把壁上的字畫,房門上的布簾一一點燃,打破燈罩將油潑上,閃入房中不見。房中引火之物更多,火起了。

  九幽天魔怒吼如雷,他不打算先救火,「砰」一聲踢開了房門,瘋狂地衝入。

  房中沒有人,內間裏也沒有。床帳上火舌上竄,濃煙上升。窗戶破了,冷風呼呼往房中颳,窗紙正在燃燒。床前,桂蘭英和兩個侍女全倒在床上沉睡如死,不見赤裸裸的如霜,如霜的兵刃衣物也不見了。

  他一聲怒嘯,拍倒另一扇大窗,飛縱而出,登上高大銀杏樹伸來的一段橫枝。

  太遲了,下面魅影陰魔的身影已到了圓門,肩上扛了一個白衣女人,扭頭向他招手叫:「李文宗,來來來,與老夫的鬼魅幻形奇學拚一下,咱們到一個無人地帶拚個你死我活。」

  九幽天魔怒嘯著往下跳,拔腿便追。

  小園中,上官唯真快逾流光電火,飛射而來。消夏樓下方,七八名村夫也提刀挾劍向上飛奔,那是在消夏樓右邊潛伏的爪牙。

  魅影陰魔呵呵狂笑,往南一抄,灰影冉冉而去,快速絕倫,片刻便消失在竹林松影中不見,而他的刺耳嗓音仍在蒼穹中迴蕩:「李文宗,後會有期。第四次相見,你我單人獨劍拚個你死我活,仗恃爪牙算不得英雄好漢。呵呵呵!這妞兒對老夫有成全之功,老夫將她帶走了。」

  扔脫了追的人,獨步天下的鬼魅幻形奇功,把自命不凡傲視天下群雄的九幽天魔扔掉,他取道逕奔棠陰鎮,去勢如電火流光。

  棠陰鎮的南面有一在隱秘的湖灣,蘆葦叢中,泊了一葉扁舟。

  老陰魔挾著人,直奔河灣,「嗨!」他發出一聲怪叫。

  小舟中本有兩個漁夫,聞聲立刻將竹篙伸向天空,一個漁夫忙著扯起石錨,舉篙的人高叫:「神龍入海,巨浪滔天。」

  魅影陰魔到了岸邊,怪笑道:「鬼叫什麼?來也!不是神龍,而是鬼魅,嘿嘿嘿……」

  怪笑聲中,他凌空掠起三丈餘,落入五丈外的小舟中,小舟僅輕微晃了一晃。

  小舟滑出河灣,破浪向前航行。兩漁夫兩支漿運轉如飛,順風破浪去勢奇疾,在巨浪中平穩地漂浮。一個高大健壯臉色如古銅的漁夫,向已鑽入艙中的魅影陰魔咧嘴一笑,問道:「鴻老,魔崽子怎樣了?」

  「厲害!比當年更可怕,一劍又換一劍。他似乎總比我練功練得更勤哩!」魅影陰魔有點感慨地說。

  「鴻老,你受了傷?」另一壯漢驚問。

  「小意思,皮肉之傷。喂!小傢伙,你爹的船呢?」

  「在雙港口,家父恐怕要趕來哩!」古銅臉色的漁夫答。

  第三天,一條中型帆船,悄然滑過南康府星子系北面的鞋山下,逆風順水下放。前艙內,魅影陰魔黯然坐在艙板上,不住搖頭。

  精神萎頓的如霜,盤膝坐在另一角落,滿臉淚痕,哀傷使她顯得更為憔悴。

  另一角落,盤坐著一個年紀五十開外的高大壯年人,劍眉入鬢,紅光滿面,留著漆黑的三綹長髯,一雙虎目神光四射。他身旁,坐著臉色如古銅的漁夫。他緊閉著嘴唇,眼角掛下了兩行清淚,突然以手掩面淒然輕吁:「孩子!我可憐的孩子!」

  古銅色臉孔漁夫把牙錯得咯吱吱地響,恨聲道:「總有一天,我要剜出九幽天魔的心旰。姐姐既然兩次行剌不行,顯然不像是甘心降伏九幽天魔的。姐夫如果不死在楓林村,也許還有真相大白之日。但……唉!日後姐姐的處境不堪設想?」

  長髯人便是竹林層士蕭文星,葛春帆的泰山丈人。漁夫打扮的壯漢,是他的兒子蕭昆山,蕭明瑾的弟弟,鄱陽蕭家這次逃出府城,免去了一場大劫。

  如霜已將她和葛春虹的事說出,所以算起來她和蕭家不算陌生。蕭文星父子,並不因如霜是花魔的女兒面有所歧視,反而對她寄予無限同情。

  久久,如霜拭淨淚痕,向竹林居士道:「老伯,船到九江之後,請讓我下船好嗎?」

  「你……你意欲何往?」竹林居士訝然問。

  如霜幽幽一嘆淒然地道:「晚輩只好返回東海。這一生,晚輩不可能向九幽天魔索取血漬了。返回東海之後,小女和家叔離群獨居,苦參出世之禪,莽莽紅塵,已無晚輩留戀之處了。」

  「何不與老夫同至祥雲堡暫避?九幽天魔為禍江湖,罪惡如山,終必有惡貫滿盈之日的。」

  如霜搖頭苦笑,說道:「不!晚輩是東海奇域的人,家母更是為白蓮教東南香主,與九幽天魔狼狽為奸,為禍江湖。祥雲堡許大俠也許不願追究,但俠義道英雄們豈肯相容?也許會認為晚輩前往投靠心懷叵測哩!」

  魅影陰魔哼了一聲怪叫道:「丫頭你簡直在自尋死路。」

  「老前輩的意思,是指……」如霜愕然地問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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