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古劍懺情記 | 上頁 下頁 |
一五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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燈花先前結了蕊,結的燈花太大,終於爆裂,形成幾個指大花球,響聲原來是燈花爆裂的聲音。 花球發出熾炭般的奇光,片刻,外辦開始剝落,一瓣花兒般的積炭跌落在燈下的承盤上,花梗仍發出暗紅色的光芒。 正在胡亂想,門上突然響起了剝啄響:「篤篤!篤篤!篤!」 她又是一驚,壓下心頭恐怖,沉住氣問:「誰?有事嗎?」 門外叫響倏止,奎宿方仁的聲音平靜地傳到:「小可方仁。請問姑娘安頓了嗎?」 「不曾。」她鬆口氣答。 「堡主有請,請姑娘至花廳一行。」 她心中狂跳,銀牙一挫,拉開了房門,門外,奎宿神色恭謹,躬身道:「堡主說,如果姑娘方便,請往花廳……」 「賤妾立即前往。」她從容地答。 「姑娘請。」奎宿退在一旁,目光自然地不與姑娘平視,對姑娘手中的星沉劍毫不在意。 兩人沿通道轉出花廳,眼前一亮,九幽天魔安坐在虎皮交椅上,雙腳舒服地高擱在踏凳上。身旁茶几上,一杯熱茶升起陣陣蒸氣。杯旁,確是暖籃盛著的茶壺,只消看一眼,便知杯中茶必定是從壺中倒出的。 四張虎皮交椅上都有人,下一位是大總管上官唯真,再下是葉夫子,最後那個鷹目如炬,腮邊無肉的半百年紀慓悍大漢,她記得,那是內壇的壇主,功臻化境兇暴殘忍的夜梟賴福。 她的輩分小,又是一介女流,在座的人中,沒有比她輩分更小的人,用不著站起來迎接她。 九幽天魔滿臉堆笑,站起來道:「白姑娘,還未安頓麼?請坐,請坐。」 奎宿搬一張交椅擱近火鼎旁,再搬來一張茶几,斟上一杯熱茶,然後悄然退走。 真糟!這杯茶是從暖籃中的茶壺斟來的。 其他三人皆向她微笑頷首算是打招呼,並無異態流露。 她穿的是男裝,正想行禮,突覺手中仍抓著星沉劍,心中大驚,緊張過度,竟把劍帶出來了。事已至此,她只好硬著頭皮將劍插在腰帶上,向眾人拱手道:「堡主召見,不敢不來,諸位晚安,剛從草屋回來麼?怎麼了?」一面說,一面坐下了。 前面是火鼎,火鼎下是個大火盆,四周有一道腳踏,中間用鼎形火罩罩住熾紅的炭火,防止物品跌入盆中,所以稱為火鼎而不叫火盆。她強壓心神坐下,首先便想到火鼎,略一揣度形勢,心說:「茶千萬不可入口,如果計謀暴露,這具大火鼎可以作為兵刃,擋住其他的人,我可以和九幽天魔拼命。」 上官唯真呵呵一笑,道:「回來許久了。小事一件,其實用不著費神。白姑娘,魅影陰魔明早才來,用不著早早戒備。再說,也用不著姑娘出手,為何佩劍不離身?呵呵,果然不愧稱江湖英雄,處處小心謹慎。」 「上官前輩見笑了,晚輩以為晚間將有所舉動,所以一聽堡主召喚,順手帶劍以防萬一而已。」她心虛地答,但理由居然十分充分。 九幽天魔笑道:「如霜,你是我客人,即使強敵群至,也不會讓你出手接擋的。放心啦!哈哈!」他直叫如霜,叫得十分自然。他一面笑,一面信手掂起茶杯緩緩舉至口邊。 如霜心中狂跳,不住暗叫:「飲下吧!你這畜牲!飲下吧!」 可惜,可惡的夜梟說話了,說得不是時候,他道:「白姑娘到了,堡主何不立即決定?」 九幽天魔把茶杯把從口邊移開,重新放回茶几上,笑道:「好!時候不早了,要早早歇息,早些說吧。」 「姐夫有關於我的話?」她搶著問,希望九幽天魔早早說完,好飲下那一杯入口即死的毒茶。 九幽天魔,並未離開茶杯,道:「並非與你有關,但為了慎重起見……」 「如果事涉機密,我還是告退的好,姐夫?」 「不不!不!事情很小,與機密無關。明日我們要向饒州府與不知好歹的英雄好漢們動手,恐怕這些人與令堂有交情,日後彼此之間容易有誤會,所以請你加以提出參商。賴福,你唸名單。」 夜梟從杯中掏出一個絹卷,一下拉開往下唸:「府城竹居士蕭文星,老少三十六口。雙港口水上飄萍陳泰,兄弟兩人。石門鎮三手韋陀饒平山,老少十八名。大陽埠雙刀客……」 唸了將近十批人,算起來不下二百口老少。如霜愈聽愈驚,毛骨悚然。等夜梟唸完,抽口冷氣道:「姐夫,你是說,這些老少全算上?」 九幽天魔又將茶杯舉起,笑道:「斬草不除根,萌芽復又生。有道是殺其母必殺其子,永除後患。哈哈!你認為我傻得留幾個活人將來找我麼?不會的,如霜,我不會做這種蠢事。」 「老少婦孺是無罪的,這豈不是太殘忍了嗎?」 「哈哈哈哈!」九幽天魔狂笑起來,茶杯又放下了,笑完又道:「世間千千萬萬人,有千千萬萬條心,假使不硬起心腸,豈能使他們乖乖聽命?口頭上假仁假義無妨,實際上卻無此必要。如霜,你年紀還輕,等到你有這麼一天大權在握,你也許比我還狠,信不信由你。」 如霜才懶得聽他的廢話,注意力全放在他手中的茶杯上,心中焦急萬分,眼看他杯子已至唇邊卻又放下,急得她身上直冒汗。漸漸地她有點坐不住了,眼看杯中毒茶將冷,假使天魔吩咐換熱茶,豈不前功盡棄?無論如何,她得引起對方喝茶的興趣才行。 她將杯子舉到唇邊道:「姐夫,你的大道理也許確有見地,可惜杯中不是酒,不然將敬你一杯,以示佩服你的高論。」 杯是舉起了,但她不能喝。九幽天魔未喝下之前,她不打算先死。 「好吧!女孩子喝酒不便,以茶代酒名正言順,你我何不乾了這一杯?」 如霜吸入一口長氣,道:「好!乾!清茶一杯,以示敬意。」 她橫了心,要與九幽天魔同歸於盡。能與一代魔頭同亡,這條命已算取得最高的代價了,何用遲疑? 九幽天魔發出一聲怪笑,舉杯就要喝。 驀地,廳口出現了畢宿石傑雄壯的身影,叫道:「天權壇下柴護壇求見。」 九幽天魔的茶杯,又從口邊移開了,他的英俊瀟灑面容,突然變得殺氣騰騰,揮袖叫道:「傳他前來。」 如霜暗暗叫苦,她又失去一次機會了。 片刻,廳口出現一個身材高瘦,鷹鼻狼目的中年人,穿一襲破灰布直裰,燈籠褲下面是一雙多耳麻鞋,很像一個村夫,站在廳口躬身叫:「天權壇護壇柴元紹,求見堡主覆命。」 「進來!」九幽天魔沉聲叫。 「遵命!」柴元紹大聲答,在畢宿的引領下,大踏步進廳,在九幽天魔身前八尺行禮躬身稟道:「屬下參見堡主。」 「怎樣了?說簡略些。」九幽天魔笑容滿面地發話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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