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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八九


  驀地,他看到兩個人頭,突向他挾住的艙板上搶到。

  艙板只能容下菁華,再加一個人的重量,非沉不可,誰也活不成。

  人在生死關頭,自然而然地,會生出自求活路的自私心理,想保全自己,無暇保全別人了。

  玉琦左手一撥,將艙板蕩向右後方。

  兩人頭同聲暴喝,向前划水衝到,一個叫道:「好小子,你該死,把艙板給我們!」

  玉琦氣往上沖,已聽出正是無為幫三艘小船中,高喝「威加宇內」的那個兇猛大喉嚨,豈肯放過?

  他喝下三口海水,猛地運神功倏然噴出。

  「噗啪」兩聲,一個黑腦袋向海底沉沒了。另一個大吼一聲,拔出一把匕首,向水下一鑽,想在水下取勝。

  玉琦功力通玄,下面有人迫近,豈能不知?水壓一至,他猛地向下一伸手,扣住那人的背脅骨,五指直入內腑,骨碎肉裂,立時嗚呼哀哉。

  不遠處,一個黑影載浮載沉,向東北漂流,在他前面約有十來丈,正用微弱的嗓音輕叫:「救命!救命啊!」

  滔天巨浪,大海茫茫中,誰敢救誰的命?自救也來不及哩。

  玉琦耳力極佳,已聽出是吳秋華的聲音。他突然高喊:「吳姑娘,忍耐些,不可絕望。」他向那兒划去。

  菁華已被徹骨的奇冷所凍醒,十分清明,她問道:「只剩我們兩人麼?哥。」

  「吳姑娘在十餘丈外。」

  「能援她一把麼?」

  「我可試試看。」

  他向那兒亂划,吳秋華也向這兒衝,雙方一接近,妞兒竟一把貼身將他抱住,兩人同向下一沉。

  他喝了一口水,本能地將她一撐,正撐在她的小腹上,她怎吃得消?人一脫身,他冒出水面,一把將她推至艙板旁,說:「抓住!千萬別爬上去,艙板載不起兩個人。」

  吳秋華喘息著說:「我……冷……渾身……脫……脫力……」她不住抖索,牙齒在捉對兒廝打,看去支持不久了。

  她抓不牢艙板,向下沉,他只好抱住她柳腰,另一手挾住艙板,任由上天安排。

  菁華由於玉琦不能全力衛護,便不時受到碎浪的襲擊了,她有氣無力地叫道:「哥,看得到陸地麼?」

  「四面黑漆,只有浪花的暗光,看不見十丈外之物,不知哪兒是陸地。」

  吳秋華被玉琦抱實,仍然在戰抖,她顫聲叫道:「楊大哥,放了我,我要死了,受不了啊!」

  玉琦厲聲道:「抱緊我,這時你死不得,天無絕人之路,你得忍耐些兒,不可絕望。」

  「不!放開我!我害你們害夠了,反正是死,我只好先走一步,免得等會兒餵鯊魚。」

  「不行,鯊魚來了再說,我不能放你,不能見死不救。」

  她仍在掙扎,尖叫。他哼了一聲說道:「停下!再不聽話我制你的穴道。」

  她安靜下來了,三個人順風漂流,隨浪而走,風浪聲如同萬馬奔騰,開花的巨浪在附近迸湧,像是天動地搖,宇宙像到了行將毀滅的末日了。

  他心中雖急,但仍然沉著鎮定,向菁華問道:「華,你可曾發覺何以成為癱瘓的原因麼?」

  菁華虛弱地說道:「不知道啊!在上船之時,我感到有些許頭暈,並未在意,醒來身在海中,我還道是做夢呢!」

  「你曾運功一試麼?」

  「真氣已散,經脈倒無異狀,只是渾身難以移動,先天真氣始終不在丹田凝聚。」

  「咦!你似乎有中毒的現象哩。」

  「不會的,怎會中毒呢?」

  「以後再說,我會找出癥結所在的。華,身上可感到不適和痛苦麼?」

  「沒有,只是有點冷。」

  「快運玄通心法練功保命,不必再管其他的事。」

  左方黑暗之中,突然傳出無數聲絕望的慘號,接著「轟隆隆」連聲狂震。顯然,那兒有一條船舶,被巨浪擊沉了。

  夜黑如墨,巨浪滔天,他們三個人在一塊艙板的載浮下,向無邊無際的大海中漂去。

  ***

  在溫州,姜志中隨後到了,他與毒龍島的子弟,在左近等玉琦光臨。他們的船,泊在飛雲江口釣鰲磯,左等右等望穿了秋水。

  柏永年和趙元真,不久也從處州古道奔向溫州。

  初十日,溫州不見玉琦和菁華,釣鰲磯也沒有。

  十四日,是無為幫在玉環島最後聚會的一天,預定當天色入黑之時,一百條拖著梭形快艇的三桅大帆船,將從玉環島出發,駛入東海,在十五日午夜,即可到達毒龍島,一舉而下。

  十四日一早,趙元真和姜志中,陪侍著一個瀟灑出群的俊偉老人,乘坐著一條華麗的艨艟巨艦,從飛雲江口出航,全船升起了六十四面各式各樣的巨帆,在溫州灣轉了一圈。

  距約會初十日之期,已過了四天,不見玉琦和菁華,夠他們焦急了。

  這艘艨艟,乃是當時海上的無敵艦船;船本身是溫州名匠所造,五桅雙檣,共六十四帆,可航八面風,速度奇快。左右兩舷,各置有本朝剛用於軍伍的神機炮四門,八門神機炮齊發,當者披靡。

  在外表看,這船大異一般航海巨舶,不但看去華麗,而且迅捷無比。

  這是毒龍島的船,像一條蛟龍進入了溫州灣,輕快地繞江一匝,方轉出大海,向東北玉環島駛去。

  從玉環島往南,海面上不時會現出一叢叢島群,大大小小星羅棋佈,有些時隱時沒,有些漂浮不定。總之,這兒是一片神秘的天地。早些年,方國珍的手下亡命,曾利用這一帶作為逃逋藪,為禍海疆,海上漕運曾一度為之斷絕。

  玉環島上,正展開慶典。今晚,他們將出航;明晚,他們將浴血死戰。不管是成功或是失敗,他們中定有許多人,在後天早上,將看不到朝陽從海上冉冉上升,將看不到愛妻慈母的面容。

  從十三日晚間起,島上便已進入狂歡的高潮。直至十四日一早,仍然有零星的船隻,從福建和定海兩面趕到。

  玉環島,那時還是一個荒島,並未設廳,更未設縣,土人叫它做木陋嶼,又叫地脈山,因島上有一條溪流,水色潔白如玉,故雅稱玉環島。

  島上最高峰,瞭望臺突然傳出了警鐘之聲:

  「噹噹噹……」鐘聲像陣陣狂濤,傳到島上的每一角落。

  ▼第四十三章 恩怨情仇

  山頂瞭望臺上,響起了急劇的警鐘聲。

  在東南海濱,谷地中的唯一村落裏,人聲嘈雜,不久即歸於沉寂。

  在村口,一群三五十名兇猛的慓悍老少男女,擁簇著中間八名道俗男女老傢伙。

  中間,身穿大紅法衣的是太清總幫主。右首,是一個臉如古月,五綹銀髯飄飄,木無表情的傢伙,他就是玉環島主彭昌明,一個與世無爭,與九指佛交情不薄,淡泊名利自甘寂寞的人。可是,目前他無能為力,無為幫已經早就侵入島中,以七百餘名村民的生命作為要脅,不由他不任由宰割,只好甘受驅策。

  除這兩人外,還有兩個身穿青色道袍,頭戴紅邊九紫冠的道人,一男一女,年紀皆在古稀之上。

  另一名老道,是第三弟子陰風散人妙聖。

  另一個陌生人,是一個五短身材,尖頭縮腮,腦袋上像個爛雞窩的老女人,手持一條鳩首杖,站在玉環島主的身旁,眼中厲光閃爍。

  這老女人,在江湖中知者不多,但知道她的人,絕非泛泛之輩。她是太清妖道的俗家師妹,只是她甚少出現江湖,普通武林人物不太熟悉而已。這次玉環島主彭昌明被挾持,就是她的功勞,不然絕難使彭島主就範。

  另兩人,一是巴天龍,一是滄海神鮫景天來,他兩人的小船並未翻覆,在滄海神鮫的手中,船是不會出毛病的,除非另有意外。

  所有的人,全向海外看去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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