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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七九


  兩匹馬繞道北走全椒,越槨河南下,渡江進入南京。

  從南京到溫州,迢迢數千里。他們的預定行程,是經太湖走杭州,經金華越仙霞嶺,沿永寧江直抵溫州。按行程,他們沒有餘暇逗留於各地名勝。

  在南京,他們耽擱一日。這座名城也真怪,端的是龍蟠虎踞,皇氣沖霄,城外諸山皆面面朝拱,只有牛首山和太平門外的花山,卻不向城中臣服。據說,金陵建國的短命王朝,皆與這兩座山有關。朱元璋有先見之明,他在金陵定都,便派人把牛首穿了幾個大孔,用大鐵鏈穿了,要將風水拖回,並把這山從江寧府劃出,歸宜州管轄,至於花山,更是遭劫,皇帝一怒,便教鐘山學舍的學子們,蹂躪全山,不許山上有一草一木生長,所以在燕王未遷都北平之前,花山不見一草一木。他還想將這兩個山加以改削,要不是畫工周元素已將江山一統圖畫好,他定可辦到的,皇帝沒有辦不到的事。

  朱元璋是個飛揚跋扈的人,好大喜功,也極喜奉承。當他正要命周元素改圖之時,周元素也許是為了免得再畫;因為他已將江山一統圖畫好了,他說:「陛下山河已定,小臣豈敢移動?」

  就這兩句話,保全了兩山的本來面目。

  那時新城的規模相當大,周廣九十六里,設十一座城門,走一圈也得花一天工夫。這時雖改亮師為南京,仍直轄十四府十三州八十八縣,還直隸四周八縣,把徐州也列入版圖。東南接大海,西北至河南,正西銜接湖廣,西南接江西,比連山東,轄地一萬三千七百四十餘里,真夠大的。

  玉琦和菁華從正北太平門入城,繞出紫禁城,在正陽門投宿。當天,兩人遍遊鐘山名勝,遠眺中山王府莫愁湖,當然也到住處附近的秦淮河觀光一番,流連了一天。

  他們只顧遊山玩水,未留意已被人盯了梢,在鐘山南京第一叢林靈谷寺,便被暗樁發現了。

  這裏是六朝寶志大和尚的肉身葬地,原是一個小廟和一處荒塚,在鐘山東五里,寺名開善,後來又叫太平興國寺,又叫蔣山寺。到了朱元璋坐了皇位,便擴建改名靈谷寺,中間的無量殿,全是磚造,不用一根木料;左右有鐘鼓樓,掛著景陽鐘。而殿上的一口大鐘是銅的,據說當年鑄好之後,怎麼敲也不響,所以又叫啞鐘。在志公和尚的墓頂上,建了一座十級浮屠,耗費百萬。

  那時,靈谷寺如果沒有皇家貴戚前來隨喜,平日是半開放的,金陵附近的小廟和尚,全集中在這兒,二三百個佛門弟子濟濟一堂,莊田共有三百六十畝,他們還向香客門撈一筆大錢。

  當他倆轉過巨大的韋馱天尊身旁之際,劈面撞來一個瘦小的精悍中年人,以勁急的力道,撞向玉琦的左肩,力道甚猛。

  玉琦的反應超人,豈會上當?肩一收,指頭已點向那人的左肘曲池穴。

  中年人也不弱,向右急閃,「砰」一聲巨響,竟將韋馱的金身撞倒,木石砸了一地。

  廟中信徒不少,那些和尚都是僧官,平時氣焰就夠高,不可一世,一看有人撞倒了韋馱,那還了得?這禍闖得太大了!開國皇帝所敕建的聖廟,撞倒了佛像金身,至少也是死罪,重些還得連累六親哩。

  信徒們驚叫聲中,和尚們一聲吶喊,上前拿人。

  精悍中年人突用傳音入密之術,對玉琦飛快地說:「無為幫到了高手,在崗下埋伏。如果公子無要事不須停留,可速乘亂脫身。」

  中年人突然以手掩肩,鬼叫連天起來。

  和尚們豈管他叫?東拉西扯要擒人。中年人不就擒,反而撒野,怒叫著揮拳揚腿,把和尚們打得怪叫連天。

  這可好,亂子大啦!有個和尚抓起鐘鎚,把啞鐘敲得轟然沉響。

  所有的和尚和信女善男,亂得一塌糊塗。守廟的官兵紛紛抄傢伙趕到,要捉御犯。

  「我們走!華。」玉琦一拉菁華,乘亂轉出後殿,由北面越牆而走,繞道走向朝陽門。

  他們確是無暇逗留,要早早趕往溫州。但他們亦不是好相與的人,要他們悄悄溜走,辦不到。

  兩人出了喧嚷的廟門,攜手大踏步沿寬大的官道,泰然下山走向朝陽門。

  距城郊還有三數里,一座土崗之下,閃出五名高高矮矮的男女,一字兒排開向前迎來。

  五個人都穿了灰色罩袍,內懸兵刃,頭上頭巾齊眉罩;兩女三男,一個個臉目陰沉,年紀皆在五十開外,神氣地迎上。

  相距還有一二十丈,五個人站住了,兩面一分。

  驀地黑影一閃,一個滿身黑的纖小身影,以奇快的輕功,從五人先前出現處一晃便至,在路中倏然停住。

  原是一個相貌相當清秀的女人,一身黑,相當俏,看年紀,約在四十左右,事實當然並不止此。她穿的是兩截絲棉褲褂,手上攜著一個長形的黑絹囊,明眼人一看便知,那是一把長劍鞘在裏面。

  五個人男左女右在官道兩旁排開,黑衣女人則站在路中,迎面擋住去路。

  「來了,可不能讓他們走漏風聲。」玉琦輕輕地對姑娘說。

  他倆也將青布捲住兵刃挾在腋下,這時便改用手持著,彈開劍囊鎖口,解了披風的襟帶兒,準備動手。

  姑娘穿的是男裝,她微笑道:「哥,在金陵我們還能公然殺人麼?惱了官府,驚動天子龍駕,咱們吃得消?」

  「不要緊,皇帝遠在京師,哪管得到這兒的事?」

  「人命關天,哥,動手要快。」她惡作劇地笑。

  兩人大搖大擺,微笑著向前走。

  到了三丈外,玉琦突然手一揚,並同時大喝:「打!接著。」

  他的手一伸出披風外,除了黑衣女人,五個男女皆側身舉掌,作勢閃避。顯然,他們都曾經得到消息,知道玉琦的迴風珠討厭得緊。

  並沒有任何暗器發出,玉琦呵呵一笑道:「咦!這些人是幹啥的?」

  姑娘也笑說:「攔路打悶棍的小蟊賊,不會料錯吧!」

  「不是哩,打悶棍的只會從後面上。」

  「那就是劫路的,也算是小蟊賊。」

  兩人站住一彈一唱,可把六個男女氣火啦,面色一沉,神情可怖。尤其是曾作勢閃避的三男兩女,臉上更變成了豬肝,下不了臺。

  黑衣女人冷冷一笑,用倒還悅耳的嗓音問道:「哪一位是狂獅楊玉琦?」

  玉琦略一點頭說:「正是區區在下,請教諸位的尊姓大名,有何貴幹?」

  「你竟然沒死?」黑衣女人的話,相當無禮。

  「區區活得頂愜意。如果要死,該在諸位之後,你們可以先走,在下早著哩。」

  「你該快了。」

  「不見得。你們是太清的手下麼?」

  「老身三湘玄女。」

  「哦!原來是總幫護法杜素月,久仰大名,如雷貫耳,今日算是幸遇。適才說諸位是劫路蟊賊,真是有眼不識泰山,多有褻瀆,把黑道女英雌當作小蟊賊,罪過罪過!在下在這兒賠禮。」玉琦語中帶刺,含笑抱拳一禮,緩緩上前欺近,若無其事。

  一名老傢伙突然闖出,拔出布囊中的護手拐,迎面一攔,拐尾一指,叱道:「站住!聽杜護法問話。」

  玉琦並未停下,面色一冷說:「走開!好狗不擋路,沒有你說話的分兒。」

  「小狗你狂什麼?」

  「你走是不走?」

  「老夫叫你站著。」

  「滾開!不然在下可要得罪你了。」

  老傢伙大吼一聲,護手拐急如閃電,踏出一步,一朵拐花劈面點倒。

  玉琦見他狂妄得走中宮攻到,屹立不動,不懷好意地一笑。

  老傢伙一怔,趕忙撤拐錯步,閃在左側,叱喝一聲,拐出「飛虹貫日」,轉攻玉琦右耳側。

  玉琦仍屹立不動,勁風先至,近身即消失於無形,直等拐近肩旁,方突然出手。

  「你配動手?」他手聲同出,急逾電閃,只一抄,便抓住了杖尾。

  老傢伙面露喜色,一扭拐把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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