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風雲五劍 | 上頁 下頁 |
一一四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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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店不大,只有十來副座頭,既不清潔,也無防寒設備,唯一的暖源,就是後面灶上的火焰。 店中食客倒是不少,大多是販夫走卒。她選了這地方,就是要找天涯跛乞的線索。 她選了左側中間的一副座頭,招呼伙計切來一盤熟驢肉,要了十張烙饃,來個火鍋兒,還有一壺白乾。 酒她沒吃,酒壺口對著自己,杯兒擱在提把後。她一面將烙饃捲上熟驢肉,慢騰騰地埋頭咽嚼,信手將一個洪武通寶陽面向上,擱在酒杯之下,杯兒壓住一半錢邊,只能看到「洪通」二字。這是求助的記號:有急事在身。 店中客人進進出出,誰也沒留意桌上的小玩意。她吃了兩卷饃,還未見動靜,心裏逐漸焦躁起來。 吃到第三張饃,桌邊突然現出一個人影。 她徐徐抬頭,不經意地掃了那人一眼。來人身材中等,穿著老羊皮外襖,紮腳夾褲直縫靴,棉風帽放下護耳,帶兒下垂,上面帽邊齊眉罩,露出一雙半醉的眼睛和亂蓬蓬微泛黃色的絡腮大鬍子。 這人盯了茜茵一眼,賠笑道:「對不起,借光。」 茜茵向側面長凳一擺手,說道:「不打緊,地方寬著哩。」 大漢剛坐下,過來一名店伙,哈著腰問道:「大爺,吃些什麼。」 「等會兒,替俺來兩碗原湯泡饃。」 「是,小人這就吩咐下去。」 店伙一走,大漢順手一帶,將酒杯碰開,大手掌蓋著那枚小錢,向茜茵略一點頭。 這是說:你這暗記我知道了。 接著他將小錢翻轉,向杯底一塞,連杯帶錢向面前一挪,喝掉杯中酒,再推向桌旁。 這是說:等會兒且隨我走,這兒耳目眾多,不方便,而且目下風聲甚緊。 兩人都不吭氣,各吃各的。大漢吃完自去付賬,掀簾昂然走了。 茜茵也起身結賬,踏出店門跟緊大漢身後隨著走。 大漢沿著街邊不徐不疾走向市中心,到了人煙稍稠之處,腳下一緩,在等候姑娘說話。 兩人將手籠在袍袖內,走了個並排,像是一對逛街的同伴,也像是漠不相關的人。 大漢用只有兩人可聞的聲音自語道:「五湖四海。」 姑娘也用同樣的語調回答「任我遨遊。」 大漢又問道:「天涯。」 姑娘答道:「浩然。」 大漢側首向她善意地一笑道:「小兄弟,你來得很不巧,浩然公不在開封府城,但如有急事,在下願效微勞。」 姑娘一聽天涯跛乞宋浩然不在開封府,臉上變色,絕望地嘆息一聲道:「糟了!這……這怎生是好?」 大漢驚問道:「小兄弟有重大要事麼?」 「是的。真糟!宋老爺子不在,大事不妙。」 「小兄弟,在下姓康,名士珍,乃是浩然公的手下,請教小兄弟貴姓大名。」 「在下姓譚……」 「哦!是譚兄兆祥麼?」 她詫異地問道:「咦!康兄怎知賤名?」 「浩然公的得意高足彭霄兄弟,已將你們的訊息傳到了。兆祥兄,楊公子落腳何處?」 「在下即為此而來,楊公子已中賊人暗算,午前在中牟縣太白樓,不幸……」 大漢驚問道:「兄弟,你說什麼?」 「楊公子已落入匪手,至今吉凶難料,兄弟此來,就是要找宋老爺子設法援救。」 「兆祥兄,此話當真?」 「半點不假。兄弟抄小道急奔開封,正感束手無策。」 「跟我來。」大漢逕奔南門。 一出城,姑娘問道:「宋老爺子目下何在?」 「在朱仙鎮養傷。譚兄請在前面稍等,兄弟先將訊息傳出,回頭咱們火速趕往朱仙鎮。」 大漢自去了,姑娘信步往南走,這一帶道路她不熟,不敢亂走,也不知朱仙鎮在何處,反正這地名十分廝熟,那是岳武穆最後進兵的目標,人們大多對這小鎮不陌生。 片刻,身後蹄聲如雷,三匹馬狂風似的捲到。最先一騎上是康士珍,他另牽了一匹空馬。 馬並未停,康士珍將韁繩一拋,叫道:「兄弟,上!」 茜茵飛躍上馬,三匹馬放蹄狂奔,康士珍一面亮聲兒叫道:「朱仙鎮距這兒有八十餘里,咱們快趕,別顧馬兒。」 當他們飛馳而過護城河時,橋旁有一名中年人盯視著他們的背影,喃喃地說:「唔!不對勁,這三個人鬼鬼祟祟,八成兒是他們的黨羽,我得叫人追蹤。」 他火速轉身奔向城內,速度甚快。 城門口,有一個身披皮襖的人,像在等候朋友,正留意著中年人的舉動,這時突然轉身面向城門,移至路中。 中年人向城內急奔,恰從穿皮襖大漢身側擦過。 大漢猛地一伸手,戟指向中年身後靈臺穴急點。 中年人毫不及防,應指便倒。 大漢一看四下無人,搶前兩步一把扣住他的肩膀,向身側一帶,一下便挾扶住了道:「啊!兄弟,大冷天,你也不保重些兒,到城裏來幹啥?回去吧!」 他半挾半扶,帶著人轉身,走到護城河外岸,轉向東面惠濟河畔走去。 走了兩里地,四下裏鬼影俱無。大漢在偏僻處將人放下,在那人腦勺上擊了一重掌,找塊大石塞在他腰帶裏綑好,敲開厚冰,將人塞入冰洞中,冷笑一聲,轉向東門昂然走了。 在茜茵與康士珍會合出城之際,龍亭之南楊湖湖岸上,到了一雙一身狐裘的少年,他們正是菁華和元真。 姐弟倆背向龍亭,雙目不時遠眺對面遠處的街市,並留意經過兩湖中大道上的行人,似有所待。 菁華易了男裝,她目光落在湖面的冰雪上,輕聲道:「按行程,琦哥他們該到了,可是怎麼不見他們的蹤跡?難道……」 「姐姐,我們闖上殿看看,也許他們早來了,在白石柱上留有暗記呢。」 「不成!官兵不許人走近,萬一鬧將起來,反而暴露了我們的形蹤。」 「咱們在這兒等也不是辦法呀!」 「再等半個時辰,如仍不見他們現身,我們晚上再來,我想不會見不到的。」 「姐姐,志中叔會不會趕來找我們?」 菁華微笑道:「我已告訴了他,不許他來找。」 兩人等了半個時辰,方黯然轉回市區。 *** 開封府城夠廣闊,但街市並不多。城北,是故宋朝廷所在地,目前是留守司的機要處所,人煙疏落。市區集中在東南,與城北的荒僻恰成對比,所以黑社會無論發生任何事故,都在城北解決。 北門外,有一條大道直達黃河邊的柳園口,這是通黃河北岸的一處古渡頭,也算是交通要道。可是要在秋天,這條路上但見黃沙蔽日,狂風滾滾,對面不見人影乃是常事,不足為怪,人馬往來確是不便。 春冬之交,南岸的交通也時斷時續,除非是這年冰封黃河,大馬車也可在冰面上通行無阻,不然往來確是擔十分風險。 距坡北三里,大道之右岔出一條車道兒,伸向兩里外一座村落。這村落靠近護城堤不遠,孤零零地屹立在遍地黃沙中,但這時冰雪滿地,黃沙已不見了。 這座村莊,四周築了土圍子,裏面約有四五十戶人家,人丁不算多。 提起這座村寨,開封府可說無人不知無人不曉。在城裏城外,如果提起古家莊古大善人,不論軍民老少,誰都肅然起敬,說聲:「這是開封府的萬家生佛。」 古家莊自己建了一座家廟,經常與城內大相國寺的僧人互相往來。在荒年期間,兩座廟便會同時發起救災施食收埋等善事,古家莊出錢出力,比任何村莊都有勁;荒年一過,他們卻又絕口不提予人恩惠之事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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