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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七


  天有不測風雲,雙絕窮儒在到武夷訪琴癡之時,驚聞巨變,攜玉琦遠遁陰山二十載。

  毒龍島主並未將八十年前的往事告知子女。武林中人對受人恩德之事,深藏於心,不易洩之於外,等到需要他酬恩之時,反應之激烈卻無比熾熱。

  這次孫子女遨遊中原,他老人家僅告訴她們,可前往龍門打聽龍門楊家的概況而已。可惜她們只知楊家門庭冷落,卻不知內情。

  至於島主與雙絕窮儒的交情,島中子弟卻是知道的。所以當金劍施威在榆林塞外見到雙絕窮儒和玉琦,便知玉琦定是谷老的子侄,便返報小姐和公子。

  玉琦在龍門出現,小丫頭被這雄猛如獅,器宇超絕的小伙子,撥動了內心深處的那根神秘和絃,所以便命柏永年和周嵐釘緊了他。

  隨後得知玉琦與神劍書生攀交,姜志中與柏永年恰在一旁釘梢。姜志中神目如電,他看出神劍書生楊高眼神有鬼,認為必將不利於玉琦,故有酒樓代小姐傳箋之舉。可惜玉琦涉世未深,不信神劍書生會對他不利。他剛由塞外返回中原,確也沒有值得神劍書生計算的理由。

  他卻未留意與神劍書生住房之間,那木牆上的縫隙,也沒想通賊人用解藥替他拭臉時,香油潤臉的其中原故。

  菁華姑娘又對譚家兄妹留上了心,起初是好奇。她還未弄清玉琦和譚家兄妹的交情,所以當晚兆祥兄妹入伏遭陷,她並未出手。

  這晚,金劍施威兄弟奉命赴鄭州,帶逸電侍女到前途準備宿處,故未參與此役。

  等到白馬寺柏園之約,及古窟聯手之時,姑娘便確知玉琦便是金劍施威所說的雙絕窮儒的子侄了。在神秘地道中,她叫他「世兄」,原因在此。

  她唯一不知之事,便是玉琦是龍門楊家的後人,即使知道,她也不會知道楊家與他祖父之間,八十年前的情義。

  她也想歪了,認為雙絕窮儒寄跡毒龍島三十年,他的子侄可能會對毒龍島的人懷有偏見,所以並未將身分向玉琦表白。

  事實上她也不能表白,她祖父曾禁止島中子弟,透露毒龍島的一切,讓中原武林對毒龍島保持著神秘之感。

  她終於和玉琦攀上了交情,同時也和譚家兄妹攀交,這反而令她擔上了心事。

  幸而玉琦對女孩子還沒有分心之情,他大事在身,事實上不許他分心,雖則確也為兩位姑娘的容光而心潮波動,但一泛即逝。他警告著自己,不容許兒女情懷為自己帶來無窮的煩惱。所以他對茜茵,可說全出之於俠義心腸冒險救人。這情景落在菁華眼中,姑娘大放寬心。

  由姜志中策劃一切,她們決定大舉向無為幫報復,予河南府清字壇致命一擊,至少也得讓他們魂飛魄散,不能再肆虐江湖,便與施威兄弟會合,準備大開殺戒。

  ***

  且說南雒老店中的事。

  玉琦獨自返回客店,店伙計和哈二爺,並不因為他渾身帶有血跡而驚異,他們大概已得到壇中傳來的訊息了,唯一可做的事,就是不聞不問。

  內院客房中,接著他的人是神劍書生。這個年輕英俊的書生,臉上堆出十分搶眼的驚容,低聲關懷地問道:「啊!老弟,你……你怎麼這般狼狽?沒受傷麼?」

  玉琦淡淡一笑道:「沒什麼,我並未受傷,多謝大哥關注。」說著,踏入房中逕自換衣。

  神劍書生不客氣地跟入,目光盡在他身上轉,一面埋怨說:「賢弟,昨晚你怎麼走得那麼匆忙?你將愚兄當作外人哪!既然要與人清怨,為何不知會愚兄一聲?看你一身是血,定然對方人多,誰在找你的晦氣?告訴愚兄一聲,哼!算我一份兒。」

  玉琦笑笑,一面換上外衣,一面說道:「是無為幫的人,差點兒沒命。要不是有幾位功力極高的人插手,小弟回不來了。」

  「在何處和那些狗東西們拼上了?」

  「漢陵後山。」

  「賢弟,你該約我一同前往的。你的功力不錯,但輕功卻比愚兄高明,你走得太快了。」

  玉琦已換好衣衫,回頭笑道:「小弟也是無意撞上的,豈敢勞動大哥虎駕?」

  神劍書生跨出房外道:「走!愚兄替你治酒壓驚。」

  「謝謝大哥,小弟甚為困乏,須躺會兒養神,今晚尚有金鏞城一場死約會哩。」

  「哦!是的,愚兄忘了晚間金鏞之約了,你真應該好好歇會兒養神。愚兄不打擾你了,保重。」

  他退出房外,順手帶上房門,獨自一人向外間二樓酒座上闖。

  樓中食客不少,他一跨進門樓,所有食客的目光,全向他射來。

  他神情傲然,嘴角帶著嘲弄似的微笑,目空一切,昂然邁步向套間裏走。

  呼叫鬧酒之聲突然靜止,迎面一副座頭上,徐徐站起一個青巾包頭,敞開老羊皮外襖,短小精悍的中年人,雙手叉腰,橫跨兩步將走道擋住了,一雙精光四射的山羊眼,冷然注視著邁步走近的神劍書生楊高。

  神劍書生聲色不動,仍是那副傲然與高不可攀的神色,背著雙手,視若無睹劈面撞到。

  看看雙方行將接近,誰也沒有閃讓的意思。

  所有的食客鴉雀無聲,有些人已神情緊張地放箸站起了。

  愈來愈近,神劍書生邁出一大步,逼近中年人身前四尺,眼看要撞個正著。

  矮個兒終於有點兒心虛,被神劍書生的神色所懾,但似乎並不甘心,向側斜移一步。

  神劍書生並不因為對方認輸閃讓而滿足,怎肯饒他?就在對方身形未定之際,大袖倏振。

  「啪」一聲爆響,衣袖振出,矮個兒也已有備,在電光石火間不容髮的剎那間,一掌封出。

  「哎……」矮個兒狂叫一聲,右臂骨碎掌裂,身軀似被拋出,向側飛撞。

  「嘩啦……乒乓……」一陣桌裂椅破,杯炸盤碎的驚人聲響乍起,精采絕倫。

  矮個兒倒在湯汁碎瓷中,翻著白眼珠不住哼哈叫喚。與他同桌的五名夥伴,有兩個搶上攙扶,有三個已驚得張口結舌,呆了。

  神劍書生仍背著手,泰然止步,若無其事地說道:「好朋友,少來丟人現眼了。在我神劍楊高之前,你們想佔便宜豈非做夢?」隨即臉色一沉,泛上了重重殺機,厲聲道:「有何所圖?說來聽聽。」

  三大漢被他聲色俱厲的神情,嚇得連退兩步,臉上蒼白,懼容明顯。其中之一壯著膽答:「奉長上金諭,前來與閣下傳信。」

  神劍楊高臉色更冷,哼了一聲,罵道:「滾你娘的!楊大爺為何要聽你們的擺佈?記著:回去傳本大爺的信,今晚金鏞城如期了斷,其餘一切免談。」

  說完,冷笑一聲,背著手踱著方步走了。到了套間簾口,突又回頭陰森森地說道:「本人最討厭被釘梢,誰敢在大爺左近鬼鬼祟祟,管教他肝腦塗地,不信大可一試。」

  他向全樓食客淡淡一笑,踏入套間。

  ***

  金鏞城,正確的說,該叫金墉,在白馬寺東北偏東約五六里一片山坡上。河南府的土著,大多叫它做李密城。據說,隋朝末年的草莽英雄李密,曾經在這兒盤據甚久。唐太宗李世民未做太子時,曾夜探金墉被李密擒住下在牢中。

  這座古城是魏明帝所建造,在魏晉兩代確是風光過一段時日。直至西晉時,這兒又成了被廢的帝后太子的居所,便失去了昔日的光輝,到了南北朝,卻又成了軍隊的屯戍要地。輪到李密盤據,可就淪為山寨啦!

  這以後,這座古城大部崩圮、凋零、荒蕪,觸目全是斷瓦頹垣,成了狐鼠之窩。大明建國後,興建了龍門北面的關林,替關夫子建廟享受千秋香火,而這座古城只派了幾名老卒看守,任由它湮沒。

  近來,那兒白日見鬼,枯林斷垣之中,狐鼠橫行。那幾位年高體衰的老卒,早已搬到山下去住了。

  白天裏放眼望去,那些崩塌了的宮牆巨宅,不但蛛網塵封,而且陰森可怖。

  ***

  玉琦送走了神劍書生,關上房門先練半個時辰的死寂潛能氣功,再練玄通心法。

  一個時辰後,他喚來店伙,將晚膳送至房中,仔細檢視一番方行進食。餐後,拒絕了隔房神劍書生的邀談,獨自在房中回憶昨夜間,從生死拼鬥中體悟出來的兵刃拳腳等招術,一個人手舞足蹈苦練不懈。

  夜來了,他從二更起又重新用功苦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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