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風雲五劍 | 上頁 下頁 |
三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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老人雙目神光一閃,正色道:「十九年來,你服下老夫的天下奇毒腐髓汁,至今毒汁已侵入骨髓之內,雖大羅金仙亦無法將毒化去或者排出體外,老夫的解藥亦是枉然。」 「既然如此,今天不是你就是我。使我不解的是,你因何要如此待我?在咱們必有一人濺血之時,你何不直說?」少年人一面說,一面沉著地徐徐舉劍。 「你總有一天會明白的,但不是現在。少安毋躁,聽我下文。」老頭子泰然往下說。 「看你能胡說些什麼。」少年的劍緩緩下垂。 「世上唯有一種玄門至寶可解此毒,就是萬載玄參。據老夫所知,玄冰峰上就恰巧生有一株。你如果想珍惜性命,知道你的身世和老夫何以凌虐你十九年之緣故,必須取得那株萬載玄參。」 「是取給你交換這些秘密麼?」 「非也,找到萬載玄參,你必須在那兒吞下。」 少年的眼中,泛上了迷惘的神色,深深凝注老人一眼,用困惑的口吻問道:「你這倒教我困惑了,為什麼?那萬載玄參乃是玄門成道至寶,你為何不要?」 「別問那麼多。」老人暴躁地說,片刻又道:「這可使你保全性命,且可功力驟增,方配與老夫的八十年修為一拼。」 「理由太過牽強,令人難信。」 「信不信在你。從明日起,你必須啟程前往,給你的期限是一月,一月後要是趕不回來,你即將毒發埋骨冰原之中,就看你是否找到萬載玄參了。」 「明天就啟程麼?」 「是的,明天就走,過了春正,萬載玄參即隱入玄冰之下,你得再等一年。也許那時,你的骸骨已經成了冰屍了。」 「我是非去不可了?」 「正是,非去不可。那萬載玄參生長在中峰頂巔,那兒有一個天眼,很不易找,因天眼已被萬載冰雪所掩。找到後,立即吞下,並挖冰洞躲在洞內行功半個時辰。」 「還有什麼交代麼?」 「明天再說。」 翌日,大風雪漫天狂舞,天地一色,白茫茫奇寒刻骨,罡風裂肌。木屋前,老人神色木然向東北眺望,青年身背小包裹,斜背長劍,在老人身前站定,神色奇冷。 老人送給他一個小布卷說:「這裏面是三顆六陽大乘補天丸,不僅可以祛寒,而且壯陽補身固元培本。三十年前,恨天翁伊老怪物和我打賭,考問老夫經籍,輸給我五丸,今將此至寶賜你。記住,非萬不得已到了饑寒交迫的生死關頭,不可暴殄天物。」 青年人眼中又透出迷惑之光,這些年來,老人死死逼他練功,一點不對立時拳腳交加,語侵如刀,似乎所有的恨意全在他身上發洩。可是在那近乎嚴苛的凌厲神色中,卻又隱約地透露出強烈的愛護之情。這矛盾的情愫,青年人確是感覺到了,弄不清其理安在,也是他不願暗中下手襲擊老人的內在原因。 而今天,老人竟將宇內武林至寶六陽大乘補天丸慨然相贈,這豈是生死仇之人所能辦到的麼? 老人不等他思索,忙往下說道:「為你的生命,好好地珍惜你自己。記住:萬載玄參決定你的生死,你非得到它不可,而且……記住:堅韌不拔,不屈不撓,事必可成,你去吧!願你一月後平安歸來。」說完,他緩緩轉身。 青年心中一震,十九年來,他從沒聽過老人這種充滿真誠和愛心的言語,不禁感上心頭,顫聲道:「老伯,我明白了,你老人家一直瞞住……」 「住口!」老人突然轉身,聲色俱厲地喝止他,往下說道:「當你服下玄參之時,功力即可登堂入室,躋身於武林高手之林,就配與老夫一拼。那時,你可以知道一切內情。我可以告訴你,你的身世極為……極為顯明,我,就是殺你全家的兇手,我要成全你,造就你,給你一次公平的報復機會。你若是得不到萬載玄參之助,一切枉然。滾!快滾。」 「你所說的可是真情?」青年激動地問。 「是的,千真萬確。」老人毫不遲疑地答。 青年人一咬牙,驀他身形一閃,快逾電閃,投入了茫茫風雪之中。 老人直待青年的身影消失在風雪中,方舉步入屋。他眼角滴下兩顆珠淚,喃喃地自語道:「老友,我已遵你的遺囑盡了全力,可是,我內心自疚難安,明知你的遺言是錯誤的,而仍遵囑而為。咿!連我也錯了啊!」 不久,他換了一身銀白色短衫,背劍掛囊,掩上了柴門,也投入茫茫風雪之中,追蹤青年的去向一閃而逝。 *** 玄冰峰,在他們的住所東北方向一百里,四周群峰羅列,人獸絕跡。那兒的冰雪萬年不化,其冷可知,任何人畜如無異秉,皆無法在那兒生存。 在茫茫風雪中,青年人那孤零零的身影,正以無上修為與奇寒掙扎,一步步踏著奇滑的雪花,猱身攀上一座座奇峰,兢兢業業向玄冰峰爬去。 雪滑風急,冰崖又滑不留手,人的精力是有限的,絕不能抗衡無窮的大自然威力,在這兒,人的力量確是太渺小了。 每一天,他最多僅能攀過兩重高山,時爬時停,艱苦異常,但他體內似有一種神奇的力量鼓舞著他,這力量就是他的意志和十九年來所受的殘忍教育所形成的毅力。 在他身後五六里,一個銀色與雪色相同的身影,也緊緊地躡住他的蹤跡,鍥而不捨。 玄冰峰之東南,群峰深處的銀色世界中,也有三個黑影分兩路向玄冰峰接近,他們的功力奇高,行動甚為迅捷,可是他們要遍搜每一座峰頭,所以反而顯得緩慢。 *** 一天天過去了,青年人一鼓作氣往前走,凜烈的罡風,將他颳下了峰頭,要命的雪崩,又將他帶下了深谷,如此者再三,但阻不了他的鋼鐵般的意志,仆而又起,不屈不撓,冒萬險一步步接近了玄冰峰。 在冰天雪地中,白晝與黑夜差別不太大。白天,銀光耀目令人目中發花,夜間,灰沉沉天地一色,他只能憑體內潛力的消耗量而定行止,休憩時便掘雪洞藏身。 短短一百里(當然不算爬越山峰及繞道的里程),他竟走了整整十天,方到了玄冰峰之下。 「終於到了,但卻正是剛開始哪!」他自語說,古銅色的臉上毫無表情。 他緊了緊已縮小一半的包裹,紮緊木劍絲縧,眼中泛出堅毅的神色,向高聳入雲白皚皚的奇峰一步步爬去。 浮雪全是虛附在山石間的,人一觸動便向下掉,禁受不起半分力,稍一大意,便隨雪墮下深谷,其苦可想而知,難矣哉! 在山峰的東面,一中一左一右三個黑影十分搶眼,也向峰上逐漸接近。 南面山勢太過峻峭,青年人逐漸向東移,看看轉出一道石壁,便可與最左那孤零零的黑衣人會合了。 這是一道山脊,兩人終於同時登上,相距兩丈,雙方同時照了臉。 青年人猛一抬頭,吃了一驚。對面巖下,突然無聲無息地升起一個幽靈般的人物。一身黑色長袍,衣尾塞在腰帶上,內穿狐皮短褂,背插長劍,一頭灰髮挽了一個道士髻。目眶深陷,獅鼻大口,灰鼠鬚一翹一翹地,唇外交出兩枚黑黃色的大板牙。 黑衣人也看見了他,突然咧嘴陰笑道:「咦!這冰天雪地裏竟然有人,邪門!喂!小伙子,你知道陰山玄冰峰在何處?」 青年也站穩身形,用冷冰冰的嗓音說道:「這兒就是。」 「真的麼?」 「騙你則甚?豈有此理。」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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