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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九


  這不是拍桌將碟震起,而是借物傳勁,正是天下一僧伏龍尊者的佛門神功的另一流派絕技。

  借物傳勁本來不算什麼絕技,人使用刀劍本來就是借物傳勁,而天下一僧的這門絕學,可以折向傳力。銀衣劍客手向下按桌面,力道折傳至碟,碟再折向上飛傷人。

  假使重拍桌面,菜碟也可以跳起,但力道大半消失,絕不可能傷人。而銀衣劍客是不著痕跡輕按桌面,菜碟飛起的勁道極為可怕,速度似乎並不太快,但帶起的勁風已可看出非同小可。

  銀衣劍客要一舉毀去他的面孔五官,手段不光明,卑鄙惡毒而且陰狠。

  倉促間,他噴出一口丹田真氣。

  這是玄門內丹正宗玄功,修至地行仙境界的人,可以吞火吐劍,先天生秉賦不足的人,練一百年也毫無所成。

  他還沒修至這種境界,但已是超塵拔俗的成就了。

  菜碟與菜餚在他的面孔前突然折回,反而向對面的銀衣劍客飛撒,甚至連湯汗也一起反飛。

  同一瞬間,銀衣劍客一掌拍向他的胸口。

  他的右掌,也從下面吐出。

  客店的食桌,比一般家用的八仙桌為大,便於不同伴的客人共桌,足有六尺見方。兩人相對攻擊,各懷機心,本來就彼此皆已暗中神功默運,攻擊必定石破天驚。

  在轟然大震碎磁亂飛中。兩人同向後退,沉重堅實的食桌,像拉朽般崩碎下塌。

  暴亂中,穿黑勁裝的于兄,悄然出現在姚文仲身後,迎著急退而來的姚文仲背部,一爪抓出。

  側方同時伸來一雙纖手,奇準地扣住了于兄的脈門,抓勢半途而廢。

  同一瞬間,姚文仲上身反向前仆,雙腳兇狠地後踹。他發覺身後有人偷襲,不假思索地反擊,身形已控制由心,反擊出乎本能,行動趕在念頭的前面,危境中,這種反應是保命的不二法門。

  雙腳齊中,絕技驚人。

  于兄大叫一聲,左膝幾乎被踹斷,砰一聲大震,後退時背部撞在牆壁上。

  制住于兄脈門的人是南門姑娘,她驟不及防,右脈被姚文仲的左靴擦過,要不是及時扭身閃避,必定被踹實,嚇了她一大跳,感到被擦處火辣辣地很不好受。

  諸多變化,發生得快,結束也快,像是同一瞬間發生和結束。

  對面,銀衣劍客臉色一陣青,穩下馬步,虎目中殺機熾盛,手搭上了劍靶。

  姚文仲剛躍起,發覺自己必須面對一頭發威的雌虎。

  「啐!我幫你攔阻這個姓于的偷襲鼠輩。」南門靈鳳柳眉倒豎,氣勢洶洶:「你是這樣謝我的?嗯?」

  「對不起,對不起。」他錯了道歉,臉色冷現蒼白,一掌硬拼,他發現銀衣劍客的掌力可怕極了:「我……我以為你……你也……」

  「我也是偷襲的鼠輩?」

  「情勢不由人嘛!南門姑娘,我已經道過歉了。」

  「我不接受你的解釋。」南門靈鳳固執地說。

  他本來有意接近南門靈鳳,他有利用這位姑娘的目的,經此變故,反而事與願違。他畢竟年輕,修養有限,經此一激,便忘了自己的目的,氣往上沖。

  「不接受就算了。」他憤然說:「就算我欠你一筆人情債好了,有機會我一定還給你!」

  說完,他舉步便走。

  一聲劍鳴,銀衣劍客拔劍出鞘迎面一攔,劍身一片銀白,冷氣森森襲人。

  「在下的事還沒了。」銀衣劍客恨聲說:「小輩,撤兵刃。」

  「你閣下不是下三濫的混混。」他冷冷地說,在劍尖前毫無懼容:「你要在大庭廣眾間拔劍逞英雄嗎?你這算什麼英雄?」

  「哼!你……」

  「你別忘了你的身分,滌塵莊的少莊主,是這樣在江湖叫字號的?挪開你的劍。」

  所有的食客,全都驚惶地向這一面注目。幾個男女店伙,躲在一旁發抖。

  「薛少莊主,本姑娘也認為你太過分了。」翠藍衣裙少女正色在旁接口:「這裏的人,都是這間客店的旅客,在這裏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,傳出去並不見得光彩,恐怕會影響少莊主的聲譽呢。」

  「你要管在下的閒事嗎?」銀衣劍客不悅地問。

  「本姑娘是目擊的人,有權說句公道話。」

  「哼!你似乎很有自信。」

  「理字當頭,該說就說,與自信無關。」

  「姑娘貴姓?」

  「姓廖。」

  廖姑娘旁立的侍女,哼了一聲拔劍出鞘。

  「擊衣殷血,劍過無痕。」侍女舉劍高吟。

  銀衣劍客一驚,臉色一變。

  「原來是南昌廖家的姑娘,難怪敢管在下的閒事。」銀衣劍客悻悻地說:「有機會的話,在下必定向姑娘領教廖家的劍道絕學。」

  南昌廖家,主人擊衣劍廖無痕,是與天下一僧同一年代的武林絕頂高手,名頭與一僧兩尼三散仙相等。同輩的白眉神魔,與這七位絕頂高手多少有些過節。七人彼此之間.也互相排擠,面不和心也不和。

  銀衣劍客的師祖是天下一僧,自然對廖姑娘有成見。

  「本姑娘初次出門遊歷天下,不想與任何人結怨,更不希望與任何人爭強鬥勝。但出了事絕不怕事,理字當頭不會退縮。」廖姑娘這番話是含笑說的,語氣卻相當強硬。

  姚文仲大感驚訝,看廖姑娘一直就笑容純真,性情隨和,原來外表看人是靠不住的,這位廖姑娘內心卻是堅強無畏,有強烈的自尊,與隨和的外表截然不同,柔中蘊剛,頗不簡單,是屬於胸有城府一類人物。

  他也是一個外柔內剛的人,笑夫子將他的外表,調教成玩世不恭的型類,白眉神魔卻將他的內心,鍛煉成堅毅甚至悍野的典型。在氣質上,與廖姑娘同一型類,因此,他平空生出意氣相投的感覺。

  「好,在下記住你的話。」銀衣劍客打退堂鼓。明知姚文仲是勁敵,再樹廖姑娘為敵豈不太傻?加上南門姑娘也表示出敵態,今晚再逞強絕難討好,所以見機下臺,說完收劍入鞘。

  「本姑娘也記住閣下的威脅。」廖姑娘含笑說,清澈的鳳目中冷電一閃即沒。

  「閣下,咱們的賬以後再算。」銀衣劍客狠瞪著姚文仲:「請教閣下尊姓大名。」

  「姚文仲。」姚文仲說出姓名,大踏步走了。

  從此,姚文仲三個字,開始在江湖叫開了,武林中有他一席地。

  能與銀衣劍客拚成平手的人,在江湖足以獲得應有的地位。銀衣劍客出道五載,據說從沒碰上敵手,栽在他劍下的一流高手不知凡幾,有些高手名宿也在他的劍下除名,今晚居然碰上強勁的對手,等於是幫助姚文仲成名,實非他始料所及。

  南門靈鳳恨恨地目送姚文仲的背影消失在門外,恨意從內心深處不住湧升。她自己驕傲,卻見不得別人也驕傲。

  「叫店伙重新送食物來。」她向四位侍女叫:「真該死!連吃一餐飯也不平安。」

  她的目光包含敵意,瞪了鄰桌的廖姑娘一眼。為何?連她自己也不明白。

  銀衣劍客又怒又恨,不再進食,偕同姓于的向外走,在廳門轉頭輪番注視兩位姑娘一眼,冷笑一聲,這才大踏步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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