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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六


  ▼第四章 藝成歸家

  京師順德府本身沒有幾座山,往西卻是千峰萬巒的太行山區。城位於平原上,城內卻有一座唯一的土山。

  城東土山南崗的姚宅門子老鍾和,這天入暮時分,拉開大院門伸頭向外瞧,頗感意外地立即將門拉得砰然大開,搶出門外向階下站著的人呵呵笑。

  崗的前面是東門橫街,全是些古老宅第,平時很少有人行走。已經是三月暮春,江南是草長鶯飛,而順德城依然寒風凜冽,雪化後的冷氣團濃得化不開,大多數市民的老羊皮襖,還不能從身上脫下來。

  門階下,站著一位雄健的年輕人,背上有包裹,握了棘木問路棍,沒穿皮襖,青緊身夾襖外加一件羔皮背心,顯得更為壯實。

  「鍾叔,您好,你老人家愈來愈健旺啦!」年輕人笑吟吟地往上走打招呼。

  「三少爺,今年這麼早就返家了?」老鍾和上前接包裹,紅光滿臉腰健腿穩的身軀絲毫不顯老態:「莫不是回來趕祭祖吧?大少爺二少爺大概在這三兩天可以到家,今年京都很亂,兩位少爺要照顧京裏的店面,所以要晚回來幾天。」

  「我爹娘好嗎?」年輕人大踏步往裏走。

  「老爺過年後就不曾出過門,修練得很勤。主母回娘家去了,明後天才回來。」

  這位年輕人,就是隨白眉神魔學藝的姚文仲。前後將近六載,每年清明前兩天,一定會返家祭祖,與家人團聚幾天,隨即風塵僕僕遠走。

  白眉神魔是個好動的人,在某地結廬而居,很少超過一年以上。老家在福建武夷山,武夷柳家在當地是大戶,附近的山民,卻不知道柳家的老大爺柳海天,是武林朋友聞號喪膽的白眉神魔。

  江湖人真名反而不彰,真正知道白眉神魔名字叫海天的人甚少。

  六年來,師徒倆遷居十次以上,足跡在中原三省的偏僻山水間,老人家就不曾返回過故里,以全心力調教姚文仲,雖則不時可以知道一些江湖動亂見聞,但嚴禁姚文仲過問,專心一志勤修苦練,最後才攜徒返武夷住了幾天。

  姚宅人丁不多,長子次子皆遠至京都經商,女主人又回娘家去了,宅中顯得更為清靜。

  魔劍是玄門弟子,但並不出家做法師,修練精進,平素很少出門,靜室不許人前往打擾。宅中有四五位男女僕人,與鄰居甚少往來。如果他老人家出外雲遊,家中更是人聲寂靜。

  柳家和姚家,師徒倆的家中情形似乎相反。白眉神魔不在家中居住,魔劍家的子女也不在家中生活。

  幾位僕人聽說三少爺返家,紛紛前來問好。

  「老爺在靜室。」內堂管事樊媽上前接了包裹含笑招呼:「哎呀!大冷天,三少爺怎不多加件外襖?快回房梳洗,我替你生爐子暖暖手。」

  「樊媽,別忙。」他反而脫去背心:「別把我看成嬌生慣養的娃娃,被爹發現生爐子取暖,準得挨上幾鞭子。別管我,我先去靜室見爹。」

  靜室在後院,地勢稍高,站在靜室前的門廊,就可以看清全宅的格局。

  靜室後面有丹房,可以嗅到令人舒暢的藥香。

  遠道歸來的子女,見了父母按禮須行大禮問安。父子倆見面,少不了拜見如儀。之後,父子倆坐在蒲團上話家常。

  「兒子,你好像又長壯了不少。」魔劍欣然問:「這次從何地返回?你師父可好?」

  「這次孩兒從福建來,送師父返鄉。」姚文仲臉上有點愁容:「師父突然生了懷鄉病,所以孩兒特地送他老人家返鄉與家人團聚,師父不要孩兒了。」

  「不要你了?你不是說你師父準備調教你十年嗎?是不是你不成材……」

  「爹,怎麼往這方面去想?」他滿臉委屈:「去年夏天,師父本來就要孩兒出師歷練闖道,是孩兒賴著不肯走。師父年事已高,一回家含貽弄孫,哪有時間再監督呀?而且師父說,孩兒已經獲得神魔絕學的精髓,所差的只是火候了。至於歷練,哪是不能教出什麼來的。」

  「你是說,你已經獲得你師父的真傳了?」

  「孩兒不敢肯定,但師父的確是這麼說的。」

  「好,我們來試試看。這最近兩年,你的拳劍的確有了長足的進步,內功的進境也有斐然成就。我要知道的是,你的師門絕學神魔遁形術,到底有了多少根基。兒子,到外面去。」

  暮色蒼茫,室內已一片朦朧。室外雖留有淡黃色的夕陽餘暉,視界不能及遠了。

  「爹,在室內不是很好嗎?」他笑笑說,笑容充滿自信與自豪。

  「真的?不是開玩笑?」魔劍反而一愣。

  靜室別無長物,青磚牆古樸而不加塗紛堊,長兩丈寬丈四,前後有門,左右有窗,除了蒲團別無桌椅,在這窄小的空間裏,要施展遁形術,簡直是開玩笑。

  而且魔劍並不真的很老,目力甚至比壯年人還要銳利,內功拳劍名震天下,豈能在這種高手名宿眼前遁形?

  「真正說來,遁形術該是輕功出神入化的境界,與玄門道術中的五行遁術性質不同,技巧也各異,五行遁術要複雜些……

  話未完,魔劍突然一掌拍出。

  姚文仲曾經多次被他老爹一下子就擊倒,未拜白眉神魔為師之前,可說吃足了苦頭。後來在最初的三年中,也不時被揍得天昏地黑,直至最後兩年,方能警覺地自保,他老爹再也無法整治他了。

  兩人相對而坐,伸手可及。這次他老爹採用出其不意的貼身攻擊,而且用了內力,掌力可在八尺內傷人,這一掌似乎存心要他好看,志在必得。

  微風颯然,青影隨掌勁後飄,接著一閃即沒。

  魔劍不假思索地自左至右連發七掌之多,可是,掌勁有如泥牛入海,自行在丈外消散於無形,僅向右側拍出的兩掌,撼動大青磚發出迴旋的呼嘯聲。

  七掌皆不曾及物,不曾擊中人體,囚為沒有人體可擊,而淡淡的朦朧幻影不時閃動,目力不夠銳利的人,根本看不到閃動的幻影。

  魔劍一怔,頭部不再轉動搜尋,定下心神凝神運耳力傾聽。

  不時可以聽到隱隱的氣流輕嘯聲,就是不見人影,也聽不到足音。

  但在感覺上,感覺銳敏的人,確是感覺有人在室內移動,絕大多數的人,無法感覺出這種變化現象。

  片刻,靜得可怕。

  魔劍感覺出什麼了,突然跳起來,閃電似的旋身伸手便抓。

  一抓落空,身後鬼影俱無。

  「孩兒在丹室。」內間傳出姚文仲的叫聲。

  門窗都是關閉的,人怎麼可能無聲無息進去的?至少啟門閉門該有輕微的聲息發出。

  魔劍一閃即至,拉開了丹室門。

  「爹,如何?」身後傳出姚文仲的語音。

  丹室內鬼影俱無,魔劍聞聲放門轉身。

  「咦!你到底藏在何處?樑上?」魔劍驚問,真的吃驚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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