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鋒刃綺情 | 上頁 下頁
一五八


  自從一腳踏入高郵地境,趙英華一群人就在他附近神出鬼沒了,而且曾經公然盯他的悄。

  這是說,自始至終,他一直就在對方的完全掌握中。

  俠義道武林世家子弟,替禍國殃民的欽差稅監賣命,並非絕無僅有,改名換姓化裝易容,便可隱起身分,免受天下英雄恥笑卑視。

  人如果對某件事想歪了,有了成見,那就只會想到壞的一面,摒棄好的徵候,甚至強迫自己否認對方的一切優點,硬把優點說成缺點,認為一切都是陰謀,拒絕用冷靜的眼光分析一切反常現象,鑽進了牛角尖。

  在高郵時,趙英華的人對他懷有敵意的事實,直至在降龍真人五妖道手中救了他們,情勢這才改觀。

  難怪他們的目標也在貢船,在利用他以達到目的。

  「咦!你怎麼啦?」鬧江夜叉聽他罵人,頗感詫異。

  「不是罵你啦!唯一可疑的是,他們似乎和揚州欽差府的人曾經發生衝突。」他指的是在上雷塘史家,趙英華被捉走的事:「但是……衝突並不嚴重。」

  不嚴重,因為趙英華的老爹出面把人平安救出。

  這期間他偶或與走狗衝突,甚至打了要命閻羅,趙英華沒阻止他懲戒揚州欽差府走狗,而且表現出同仇敵愾的態度,這就不像是欽差府的人了。但他不往這方面想,因而故意忽略這些徵候。

  「我沒留意他們的事,我招惹不起欽差府的走狗。」

  閻江夜叉流露出怕事的神色:「你那個同伴絕劍,搞得有聲有色,他丟下你們找回船隻的事,反而追尋眾所注目的貢船。你們不打算回京都了?」

  「我正打算去找他,勸他回京都呀!」他知道鬧江放叉所知有限,秘密枝節不曾深入探索瞭解,也就懶得多說:「你知道他的去向,所以勞駕你帶我去找他。欽差府的走狗,的確也跟去了?」

  「好像兩三處的欽差府走狗都去了,去追往南逃的一教一門欽犯。要命閻羅的走狗派人封河,乘船逃走太過冒險,被一網打盡,所以從陸路南奔。追的人當然不能乘船追,所以都湧到這條路來了。」

  「怪事,一教一門的人該從下漕河奔瓜洲,怎麼卻從上漕河奔儀真?要是沒有你,我一定追向瓜州了,真得好好謝你,欠你一份情。」

  漕河那時不稱大運河,大運河也不是一條河,而是許多天然河流與人工挖掘的水道,串連在一起的河,便於南糧北運,所以稱漕河。

  漕,指水道運輸;漕糧,則專指米豆。

  揚州以下至三汊河,河分上漕河通儀真上京,下漕河經瓜洲至鎮江,貫通蘇杭。在瓜洲分為三條水道入江,洲形成瓜字,所以叫瓜洲。

  「你老兄在高郵手下留情,咱們算是扯平啦!咱們言之在先,希望你遵守承諾,見到了那些人,我就撒手走路,到南京快活去也。我惹不起這些雜種狗王八;有根有柢的人,都惹不起這些混賬東西。」

  「哈哈,你想跟在我身邊發橫財,我也不會要你在旁礙手礙腳呢!天色不早,咱們趕早兩步。」

  已經是申牌時分,確是不早了。

  三汊河至儀真的五十餘里,趕到儀真可能是子夜時分啦!但他們如果腳下加快,戍牌時分定可趕到。

  「這時到儀真的石人頭鎮不出城,在鎮上可以僱到船。那一帶是高欽差的稅區重要稅站,不賣揚州暨欽差的賬,相當安全。」

  「高欽差的走狗精銳,已經從鎮江趕來,協助湖廣陳欽差的走狗,對我可就不安全了。唔!前面幾個雜碎,是鹽務署的人,咱們得等機會超到前面去。」

  五個扮旅客的大漢,正大踏步向南趕,刀劍插在腰帶上,隨時有拔刀劍而鬥的準備。

  「前面有一座歇腳小村,我帶你繞過去。」

  「好,有你這識途老馬帶路,妙極了。你到石人頭鎮僱船走吧!以後是我的事了。」

  兩人腳下放慢,不便超越。

  ***

  石人頭鎮距儀真縣城約四十里左右,是儀真四大鎮之一,鎮北是漕河,舟船連檣接舳,商旅雲集。

  東北不足三里,便是揚州府江都縣縣界。

  鎮本身並不大,幾條街十幾條巷。但鎮郊範圍大,田舍村落落星羅棋佈,商業與農業等量齊觀。

  由於田賦過苛,最近幾年破家的農戶,一年比一年多,農村幾乎十室有六七室空,人丁大量逃亡在外做流民,近半農田已久廢耕。

  官府發奴工耕種,收成有限,附近的村莊,被沒收釘封的農宅,比有人住的房屋多,留下來的人苟延殘喘,在貧苦中受煎熬。

  在這一帶藏匿或找臨時宿處,易如反掌,沒有人會理會,各人自掃門前雪,休管他人瓦上霜,沒有人會注意鄰居的動靜,鄰居本來就人去屋空。

  僅有些交通官府大戶,以及由蛇鼠助惡新升起的暴發戶,還擁有一些可觀的產業,甚至成為新興的豪強,所住的村落大宅,嚴禁外人接近,把附近劃為禁區。

  杭教主不得不承認徹底失敗了,忍痛撤離揚州。

  月華門的人也所剩無幾,不得不結伴同行,如果分開逃,勢將被逐一擒捕全軍覆沒。

  死傷的人皆留在揚州附近潛伏或埋葬,聽天由命賭運氣,能否逃過日後搜捕的厄運,得看老天爺是否肯大發慈悲,又得看是否有藏之於九地的神通了。

  總人數不到二十人,距全軍覆沒絕境相去不遠。

  他們不敢乘船,先化整為零南奔,預定第一聚合點在石人頭鎮,再在偏僻設法弄到船隻,出大江駛到江對岸,棄船就陸轉赴南京暫避風頭。

  杭被主在揚州活動過一段時日,曾經在河豚馮家做了兩年家祠法師,在揚州有好些朋友,對揚州附近相當熟悉,因此走狗與各方龍蛇,這期間除非他外出走動,誰查也不出正確藏匿處,不好掌握他的出沒動靜,他仍然非常的活躍。

  一而再失敗損兵折將的原因,主要是實力不足,而非被人掌握了行動先機,並沒完全喪失主動。

  如果論個人武功,能和他相提並論的人就沒有幾個,可是人數相對懸殊,他所要面對的強敵太多了。

  不自量力,是他失敗的主因。

  他終於明白了,劫船還沒完全成功,便迫不及待殺趙辛和絕劍滅口,是失敗的關鍵所在,他的後悔已來不及了。

  現在,趙辛和絕劍,成為他最可怕的仇敵。

  絕劍更是他致命的魔星,擺脫不了的夢魘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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