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鋒刃綺情 | 上頁 下頁
八六


  她最後一句話,是模仿他的口音說的,居然相當神似,僅嗓門不夠渾厚而已,腔調卻維妙維肖,表示心中愉快。

  「呵呵!輪不到咱們做欽犯,除非找到貢船之後,搬金銀時被欽差府的人抓到,當堂人贓俱獲。」他也欣然大笑:「問題是,走狗們發現我搬金銀,能否活著胡說八道。我也會玩滅口的遊戲,絕不會像杭教主那些人那麼差勁,搶到的貢船還沒完全控制,就迫不及待殺我和絕劍滅口,結果一個也沒殺掉,後患無窮。」

  「絕劍召來了一大群高手,你為何不接受我爹協助?我爹也有不少朋友……」

  「不,人多了就被人看成真的強盜了。」

  他掏出兩吊錢結賬:「天色不早了,該走了。」

  「雷塘?」

  「對,雷塘。雷塘史家,史家的人往來府城,通常南行進出北門,那條路一定佈了眼線,甚至可能有埋伏。所以我繞道蜀崗,從他們的宅後接近。」

  ***

  小河彎彎曲曲,有時需自行牽曳小渡船。

  沿途小村花木扶疏,竹籬茅舍別有風味,小河中鵝鴨悠游,田中菜花有如一片金海,幾聲犬吠鵝鳴,打破四周的沉寂。

  在這裏,看不到人間醜惡的一面。

  兩人像觀賞風景名勝的遊客,泰然自若過了一村又一村。

  幾乎所有的小村都名實相副,一二十家農舍具體而微,小巧玲瓏別有天地,令人覺得此身已在圖畫中了。

  如果這時想到刀光劍影,簡直是罪過。

  小徑傍著小河,楊柳依依輕拂著河面,偶或一聲水響,魚兒躍出水面。要不就是綠影如箭,翠鳥驚鴻一瞥衝入水中,銜著小魚沖天而起。

  前面路左出現一座有五六戶人家的小村,四周楊樹成林,另一側翠竹搖曳,每家屋前皆有果樹成蔭。

  首先入目的是幾個小童,在村口的樹下,好奇地目迎陌生人,不住喝止幾頭狂吠的家犬衝出。

  路右的小河形成灣流,河面似乎擴張了兩倍,水流舒暢緩慢,距岸兩三丈清澈見底,可看到深綠色的茂密水草隨水搖曳。以外水色碧綠,深度難測。

  面對村口的小土堤一段,砌建了三丈長的石級碼頭,有幾位村姑在洗滌衣物用具,僅瞥了兩人一眼,便相互嘰哩呱啦以土語交談,十分悅耳,兩人似乎一個字也沒聽懂,不知道她們到底談笑的內容是什麼。

  「這裏應該是雷塘了。」英華自以為是:「但分明是河呀!」

  「還在前面。」

  趙辛曾經打聽沿途情況,向前一指:「這條河是淮子河的一支上源。雷塘是兩座塘,上塘長寬六里,下塘七里。這裏的塘,皆可流入小溪河,經常滄海變桑田,淤塞不久又重浚挖掘。我想到的是……」

  「是什麼?」

  「淮子河發源在西南的儀真縣境,支流與源頭甚多,這一段河寬水深,可能有支流通灣頭,貢船應該可以駛入,更可藏匿在某些河灣蘆獲深處,搬走秘載的貢物,拆了沉入泥淖,那有痕跡可尋?」

  「向洗衣的村姑問問看。」

  談說間,距村口的岔道口已不足三十步,村姑們的悅耳笑談聲清晰可辨,不時有村姑伸手向他倆指指點點,像在評頭論足,笑容曖昧而美感十足。

  「你聽得懂她們的揚州土話?即使她們有些人曾經入府城,也不會用官話和你交談,說不定會作弄你。」他不想惹麻煩:「如果引起村內男人的疑心,指咱們調戲婦女,那就很不妙,有理說不清。走啦走啦!」

  「說得也是。」

  趙英華的確聽不懂姑娘們的話:「我們家的鄉間也不說官話,外人也聽不懂。陌生的外地人,沒有地方藏匿,江湖亡命沒有活動的空間,只能在通都大邑城市為非作歹。」

  「哦!你家在何處?」

  趙辛信口問:「呵呵!說不定你是我趙家這一支的分派呢!」

  「江西。」

  趙英華也信口答:「不會和你同宗,我肯定。」

  「你的家……」

  「京師真定府趙州,我的官話天下大可去得。天下各地真有成千上萬種土話,有些地方東村與西村的人,說起話來也有如雞同鴨講,聽不懂就大動肝火。咱們這些江湖亡命,要找地方逃災避禍真不是易事。」

  他一面說,一面察看小村:「住在這裏享受田園之樂,確也像置身世外,生於斯死於斯,少卻許多紅塵煩惱。可是……」

  「可是什麼?」

  「煩惱來了。」

  「咦!你是說……」

  「村內臥虎藏龍,有人要出來了。」

  村口距道路約五十步,外緣果林翠竹圍繞,僅能從枝葉縫隙中,偶或可以看到房屋的形影。

  除了可看到村口的小童家犬之外,不可能看到村內的人影。看到小童和在碼頭洗滌衣物的村姑,怎麼也看不出任何警兆。

  可是,他看出氣氛不對,憑他的經驗與銳敏的目光和感覺,他看到先兆。

  碼頭東端河岸,泊有幾艘有小篷艙的代步船,也可裝載農產。後段的小篷艙前後沒有艙門,從前後看,一目了然;從橫方向看,就看不到艙內的光景了。

  果然所料不差,村口西側枝葉搖搖,鑽出四名村夫打扮的雄壯大漢,但左手皆握有連鞘刀劍,腳下一緊,堵住了他倆的退路。

  前面兩艘小船內也跳出四名大漢,打扮相同,兩起落便堵住了小徑,進路堵住了。

  後面洗衣的村始一陣亂,紛紛收拾器具向村口飛奔。

  前後夾堵,他倆如果抵擋不住,唯一的活路是小村,跳河是死路一條。

  船到江心馬行狹道,出了問題就得面對問題,如果示弱,恐怕就要葬身在河底了。

  「氣勢懾人,這些仁兄不好對付。」

  他向英華低聲說:「不像是來發橫財的江湖龍蛇,人多勢眾大有來頭,可能是史百萬的人,但氣勢卻比土豪的打手強烈。你認識這些人嗎?我不認識。」

  八名中年大漢徐徐逼近,前後堵住氣勢洶洶,似乎被他倆的鎮定神態激怒了,一個個橫眉豎目滿臉怒容,怒火將一觸即發。

  兩人背水屹立,神態悠閒,背著手泰然自若,對方的強烈氣勢撼動不了他倆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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