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鋒刃綺情 | 上頁 下頁
八五


  「閣下……」

  「我不感興趣。你們請吧!不要來打擾我。多我一隻手,也搬不了多少金銀。」他重新轉身,不再理會。

  「小輩,你會後悔。」五湖邪神在他身後大叫。

  ***

  除了一些真有神通的龍蛇,知道三汊河有動靜之外,其他外地的牛鬼蛇神,皆將注意力放在揚州,以及揚州以北地區,認為貢船不可能駛過揚州南遁。因此,揚州以南甚少牛鬼蛇神活動。

  這天近午時分,兩人出現在西北郊外的蜀崗平山附近。

  蜀崗是距城四五里的一連串崗阜。連綿四十餘里,西起儀真縣與南京的六合縣界,東北伸及茱萸灣(灣頭),據說地脈通四川(蜀),廣陵就因此崗而得名。

  土名又叫崑崙崗、夾崗。

  這裏是府城人士郊遊的風景區,小河溪縱橫其間,是隋宮的故址,隋苑、江都宮、迷樓……雖然已成了零星的遺址廢墟,江都宮的故廣陵城,也成了幾處三家村。

  自府城西郊至蜀崗一帶風景區,也就是後來的瘦西湖。

  這裏不可能有江湖朋友前來走動。

  除非有附庸風雅的心情來逛風景區探古跡。

  一出城便彷彿置身圖畫中,與鬼蜮江湖刀兵血腥沾不上邊。

  兩人扮成學舍的生員,青衫飄飄打扮出色,不帶槍劍。

  鬼見愁的武器,是一根柳枝。

  姑娘的衣內、腰間纏了一條八尺長的絲織長帶,和一把匕首。

  在湖廣嚴家洲,被渾天教的人捉住,她身上就有這兩種武器。另有一把劍,因此被看出是具有多種武器的高手。

  平時,風景區的遊客並不多,大多數是從外地來的,都是有身分的遊客。天下洶洶,民窮財盡,平民百姓辛勤工作,也三餐不繼,哪有時間逛風景區。

  皇貢在本府地區遭劫,鬧了個滿城風雨,一些肥官與有權勢的貴戚名豪。也不敢再外出免生意外,因此風景區內已沒有衣著華麗,僕從如雲的本城遊客。

  蜀崗有一連串可遊玩的古跡,東峰的小小觀音山迷樓遺址,現下稱功德林。中峰的平山堂、大明寺、歐陽修祠。

  兩人在這附近逗留了半天,遊人零零星星,看不出任何異兆,與府城的熙熙攘攘迥然不同,像是紅塵中的兩個世界,這裏嗅不出那種狩獵場的氣息。

  兩人談談說說,頗不寂寞,暫忘爭名奪利的莽莽紅塵,提及末世隋宮的一些遠古傳聞稗史,偶或興起些少感慨。

  隋煬帝三幸江都,最後死在這裏皇朝崩潰,天下群雄並起,天下三十六路煙塵燃起反抗的焚天烈火,遍地狼煙。

  午膳在大明寺旁的菜香小築進餐,素齋式的小菜和點心頗為精緻。

  ▼第十七章 征途多難

  大明寺的香客比遊客多,也是最近幾天,遊人最多的一個風景區,香客不受緊張的氣氛所左右。

  透過食廳左首的明窗,可看到百步外大明寺的宏偉山門,幾株銀杏矗立如巨靈,遊人面目依稀可辨。

  「人的信心非常奇妙,所以說人定勝天。」

  趙辛喝了一口茶,盯著宏偉的大明寺像在自言自語:「當然,人定勝天這句話並不可靠,那只是給失敗者的鼓勵而已。我有信心獲得貢船的皇貢,投入無窮精力,甚至出生入死,信心十足;最後,仍是一場空。聊可告慰的是,我曾經看過船中的金箱銀錠。有些人根本不知也沒有看到財物,便枉送了命,那些死了的人也信心十足,但勝不了天,天注定他們沒命享受這筆不義之財嗎?」

  「辛哥,你意何所指?」趙英華問。

  姑娘自稱姓趙,同姓之間不便稱趙兄,兩人年歲相差不遠,因此姑娘不著痕跡地稱他辛哥。

  趙辛對她頗有好感,把她當成需要保護的小妹妹。

  有時,乾脆叫小妹妹。

  「我是說唐朝在大光明寺,做了十年住持的鑒真和尚。」

  他指指不遠處的大明寺:「他立志到倭奴國傳教,先後五次都失敗折返。第六次眼疾將盲,竟然到達倭奴國竟此全功,成為倭奴國佛教的大宗師,也把中土文物灌溉東瀛。結果,數十年前東南海疆,倭寇屠殺了咱們百十萬同胞。這位大和尚的信心,對咱們到底是禍是福?大和尚的信心成功了。是勝天呢?抑或是逆天?」

  「這一類的疑問,誰也無法解答。」

  趙英華搖頭苦笑:「也許,該向天求解。你認為鷹揚會那位狄會主的消息,可靠度有多高?」

  「那混蛋工於心計,鷹視狼顧,非常重視自己的利益,知道在生死關頭,該往哪一邊站。」

  他被英華姑娘巧妙地轉變話題所導引,回答轉變的話題:「他所供給的消息,應該不會有假,真實性不容懷疑,那些消息不會損及他的利益。但其中的重要細節,他隱瞞了一些旁證以留後路。」

  「你是說……」

  「三汊河那條河,有心腹在府城活動,水蜈蚣就是其中之一。我知道的另一個,就是雷塘史家的史百萬史富。這個人來歷不明,是雷塘的大地主豪紳,連府城人士,也不知道史百萬會武功,眾所周知他不是江湖人,也不與江湖人士往來。鷹揚會的人,可能發現一些秘辛。因此狄會主說出河豚馮在芳村南匯角有知交,我就知道他一定知道,河豚馮與水蜈蚣史百萬的交情,隱瞞可能另有用意,或者替自己留一條後路:等候機會奪取貢船。」

  「你如果料錯了……」

  「應該不會錯。」他說:「雷塘有小河直達灣頭,貢船夜間駛入雷塘十分隱秘。那一帶河溪縱橫,大小湖泊水塘星羅棋佈,地勢隱蔽,村落甚少,船駛入蘆葦獲竹深處,躲一年半載也不易被人發現。未牌時分,出其不意直趨雷塘史家,必有所獲。如果落空,再到三汊河盯著絕劍那些人。」

  「哦!你的打算和行動,從不事先告訴我。」

  英華感到失望委屈:「到現在才透露你要找杭教主的朋友,或者找貢船,我還以為是來遊蜀崗名勝呢!該帶劍的。」

  「不能事先告訴你。」

  他鄭重地說:「多一個人知道,就多了一分走漏消息的危險。杭教主信任我,全盤策劃只有我知道如何執行。自始至終,劫船可說完全成功。結果,成功了才出意外。全盤計畫只有三個人知道,仍然發生了意外,毛病可能出在杭教主或陳門主身上。要不是他們早有打算故意製造假象,安排另一些人把貢船轉手,就是不小心把計畫透露給朋友,被有心人不費吹灰之力把船奪走了,小妹,不是我不信任你,而是……」

  「我知道,怕萬一我落在有心人手中……」

  「天有不測風雲,人有旦夕禍福;既然扮演亡命,就必須付出隨時皆可能出生入死的代價。當然,你跟著我,我會全心全力保護你的安全,甚至會和你生死與共。但情勢不由人,連老天爺也不敢保證蒼生的生死禍福,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所以我希望你回到你爹身邊。我保證如果奪回貢船,分給你一半,我不是小氣鬼。」

  「我明明白白告訴你。」英華轉憂為喜,臉上有慧黠的笑容:「假使你奪回貢船,我立即離開你絕不沾手任何財物。我喜歡你。可不想和你一起背欽犯的滔天罪名,嘻嘻,你明白我的意思嗎?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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