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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〇九


  「公子爺見笑了,老朽看守著百十畝薄田,何來買賣?」

  「笑彌勒,真人面前不說假話,何必否認?」雙尾蠍忍不住插口了,他的稱呼就沒有君珂客氣。

  笑彌勒臉上的笑容略一抽動說:「不錯,真人面前不說假話,老朽確已退出江湖,皇天后土可鑒,身為江湖人,並非一輩子沒有洗手做好人的機會了,如果兩位不信的話,那也是無法之事。」

  君珂見對方不變臉,無可奈何,轉過話鋒問:「千手如來李員外目下可好?」

  「老朽已久不聞李員外的消息,不敢欺瞞公子。」

  「你說謊?」雙尾蠍不耐煩地叫。

  笑彌勒毫不動氣,仍笑著答:「我許萬春不是挑不起的人,絕不說謊,如果兩位認為不可信賴,老朽不敢分辯,聽憑兩位處置。」

  雙尾蠍怪眼一翻,站住說:「黃某吃的是江湖飯,江湖的事要是不知道,還用混?林公子與千手如來有誓不兩立的深仇大恨,這次定要找那惡賊清算望夫山之債,望夫山千手如來十面埋伏,就曾用千里快傳召你前往盡力,你還敢否認?」

  笑彌勒搖搖大腦袋說:「黃兄只知其一,不知其二。千手如來的信,並未傳抵老朽之手,即使傳到,老朽又怎能丟下家業,再和那些亡命鬼混?殺人放火之事,老朽倦了,放下屠刀近二十年,誓不再做那些為非作歹喪失人性天良之事,老朽亦知難以取信於兩位之前,但請兩位吩咐就是。」

  「那麼,尊府的這許多高人,戒備森嚴,又如何自圓其說?」君珂接口,並向正屋附近一群人指指點點。那兒,散佈著一二十名村夫打扮的兇猛大漢。

  笑彌勒仍在笑,從容地說:「許某早年淪落,正應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古話,早年的友好,經常夤夜前來借貸一二,其中也有想乘機訛詐之徒,老朽不能不防範一二,這些人都是老朽早年的朋友,同是改過從新的人,目下全有家小住在宅中,都已成家立業了,目下除了拼頭顱灑熱血保全妻小之外,一無所求,兩位都是俠義奇男子,真要不放過咱們這些已改惡從善的人,老朽只好歸咎早年造孽太多,報應臨頭,惟有以身當之,尚請兩位高抬貴手,放過他們一次保全殘生的機會,免令多少孤兒寡婦痛斷肝腸。」

  笑彌勒不笑了,語氣中充滿了蒼涼的感情。

  偏屋的角落裏,這時出現了許多婦女和小孩的身影,躲躲藏藏,全向這兒偷瞧。

  君珂突然長嘆一聲說:「萬老,請答應在下,今後你必須光明正大地做人,為這些婦孺積一分陰德,你能辦到?」

  笑彌勒眼中滾下兩行清淚,突然跪倒說:「許萬春為這句諾言,當天發誓……」

  君珂一把將他挽起,真摯地說:「萬老,在下相信你能辦到,請告訴那些前來打擾貴府的朋友,說我林君珂定踏破鐵鞋,找到千手如來將他零刀碎割,替在望夫山死去的彭大人全家報仇雪恨,在下告辭,請原諒打擾貴府之罪,好自為之,希望日後咱們能見到寶宅興旺。」

  說完,抱拳一禮,與雙尾蠍大踏步轉身,架住雙尾蠍的胳膊,閃電似的奇速,冉冉消失在院門外。

  兩人走向岳州府,雙尾蠍嘆口氣說:「那老賊確實不乾淨,希望他今後能洗乾淨他的手。」

  「得饒人處且饒人,黃兄,我也知道他不乾淨,所以露輕功讓他警惕,腳上還留了八隻深有四寸的足印在院門石階,他會死心塌地改過的,唉!我的盤纏還沒有著哩。」

  天涯遊子與雙尾蠍在岳州府找上了笑彌勒許萬春,原意是剪除千手如來的羽翼,傳出天涯遊子重現江湖的訊息,也想大開殺戒之後找些盤纏。

  可是許萬春卻用軟功應付,可憐兮兮地用苦面目迎接他們,君珂是個有血性的人,心腸甚軟,懊喪地離開,仍是兩手空空。

  他倆前腳出門,後腳也有人離開,那是笑彌勒派出的人,傳遞消息去了。

  笑彌勒不是傻子,當他被君珂的絕世輕功所驚時,便生出保命的念頭,等到他發現院門石階留下的腳印,更毛骨悚然,死心塌地洗手重新做人,正式做起安分守己的莊稼漢了。君珂和雙尾蠍奔向岳州,說起盤纏還沒有著落的事,大為懊喪,不住搖頭嘆息,像他這種人,走江湖可能要被餓死才是,既不能憑手藝賺錢,又不能厚著臉皮找當地武林朋友告貸,不能偷又不能搶,不餓死才怪。

  雙尾蠍從君珂輕易放過笑彌勒的事看來,便知他的為人,大笑道:「老弟,像你這種人,還是不必走江湖好些。江湖朋友有幾種長處,你半點俱無,準倒霉!」

  「你有幾種長處麼?」君珂反問。

  「當然有,不然怎能在江湖兜得轉?第一是心狠;無所不為,可以做小偷,專偷大戶;可以做強盜,專幹劫富濟貧的勾當。二是皮厚;一張嘴吃八方,詐、賴、撞、騙,八面玲瓏,處處如意。三是拳頭夠硬;詐賴撞騙不行,看家本領掏出來恐嚇,嚇不倒搥他個半死。哈哈!除了你這傻瓜之外,從未聽說過有江湖人為盤纏發愁。」

  雙尾蠍調侃他,一面掏出兩錠十兩裝的金子,硬塞入君珂的懷中道:「老弟,留著用,千萬別固執,胡說些什麼渴不飲盜泉水的話。這是我在武昌黑龍幫分壇敲詐來的,用之心安理得不傷大雅,在九華觀捱了天洪老雜毛一頓好打,我該搗他們的龜窩消消氣。」

  君珂也是人窮志短,只能吐出六個字:「立暉兄,謝謝你。」

  雙尾蠍轉過話鋒問:「老弟,你打算何時上青城?」

  「不一定,但八月十五準到。」

  「你一個人?行麼?」

  「單人獨鞭,去定了。青城煉氣士名列宇內第一高手,但我天涯遊子並不怕他,功力也許差他一兩成,但他想絕對佔上風則又未必。」

  「目下老弟意欲何往?」

  「想到沅州看看千手如來是否在家。」

  「你得小心,祝你成功,你可由岳州府僱船,從常德府上岸下行,或者由長沙府走寶慶路,全是陸路。聽說。半月前有人在長沙府曾見到令師銀河釣翁,如果你走陸路,也許可以碰上也說不定哩。」

  君珂聽說師父曾在長沙府出現,心中又驚又喜,驚的是恐怕師父得到消息,獨自上青城冒險,喜的是一別經年,又聽到師父的消息,也許他老人家仍在長沙附近逗留哩,得前往叩問老人家金安了,急問道:「立暉兄,消息可真?」

  「是窮家幫傳出的消息,大致可靠。」

  提起窮家幫,君珂想起了天殘幫,天殘幫的幫主東溪瞽叟,與飛雲散人交情不薄,在仙人壇時,飛雲散人曾經告訴了他,說是上次金雞嶺之會,兩幫首腦全都到齊,由飛雲散人出面,為他們排解做和事老,窮家幫的幫主四長老總算夠朋友,同意雙方言歸於好,免掉了一場大劫,消除了雙方的無謂爭紛,以致讓趕去瞧熱鬧的天下群雄,滿懷失望地離開金雞嶺。

  「哦!窮家幫在湖廣有人?」

  「怎會沒有?天下各地都有他們的人,勢力夠龐大哩。」

  「天殘幫目下景況如何?」

  「他們與世無爭,人數倒不多。」

  兩人談談說說,進入了岳州府城,君珂聽說師父曾在長沙出現,恨不得插翅飛往長沙覓尋,便在岳州府匆匆置辦衣物,第二天便別了雙尾蠍,向長沙府趕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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