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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▼第十四章 咫尺陰陽

  陰陽老怪一步步欺近,切齒道:「活得不錯,沒死。老鬼你上門欺人,豈有此理,咱們沒完,你該死!」

  四明怪客屹立不動,狂笑道:「哈哈!真是有理說不清。老人妖,剛才那兩個女娃娃,有一個是我老不死的徒孫,我老人家豈能不管?搗了你的妖窩,我還不情願哩!哈哈哈!」

  兩人正待動手,君珂突然嘎聲說:「老人妖,這不是換招,你僅是憑百載修為的先天真氣佔了先著,算不了武林成名人物,浪得虛名。林某今天認栽,欠你一招。請記住:林某一日不死,必還你一招之債。希望你也再活幾十年而不死。」

  他吃力地說完,舉步蹣跚,再噴出兩口鮮血,向東艱難地舉步,他高大雄健的背影,已呈現傴僂,渾身衣衫破裂,看去極為淒涼孤寂,像一個被充軍萬里、在塞外跋涉歸來的遊子。

  五妹只感到心潮一陣激動,芳心顫抖,突然飛躍而出,向他奔去。

  四明怪客一聲怒嘯,奇快無倫地晃身阻擋,小竹杖一攔,怒叫道:「丫頭,站住!你如想落井下石,休怪我老不死的無禮。」

  這位武林怪傑,一反平日嬉笑猖狂的神態,神目湛湛,不怒而威,顯然動了真火。

  本來,他早已隱身林中,想看看君珂的真才實學,故而用千里傳音入密至高無上絕學,打發兩位姑娘離開。他認為,陰陽老怪也算得一代奇才,與晚輩過招相搏,按規矩常情,她該化招欺入,以奇學神招切入擒人才對。想不到老怪無法化招,卻用百載修為的渾雄內力,一舉將君珂擊傷,大出老人家意料,這是不可原諒的大違武林常規的過失,難怪他動火。君珂之傷,也算是他老人家一時大意所造成,內疚加上憤恨,怎不激怒呢?

  五妹站在那兒進退不得,只好木然而立,眺望著君珂蹣跚的背影,熱淚盈眶。

  「這是個真正的英雄,舉世難求,可惜啊!可惜!」她含糊地喃喃自語。

  四明怪客察言觀色,只覺一陣慚愧,原來這丫頭並非要落井下石哩!

  這時,陰陽老怪到了,向五妹叫:「退!待我收拾這老不死。」

  五妹怔怔地後退,讓出空隙。陰陽老怪一聲嬌叱,揮扇猛撲,尖叫道:「沈老鬼,今天不是你就是我。」

  四明怪客哈哈狂笑,閃電似地左盤右旋,在罡風怒號中騰躍,先後避過三招,一面怪叫道:「女妖,別窮叫嚷,不是我,你是你我是我。我老不死閻王不收,人間不留,你如果要留下我,我幹,怎樣?哈哈!打!」

  喝聲中,小竹杖如狂龍飛舞,立還顏色,回敬了三招,場中罡風怒號,殷雷聲和刺耳厲嘯聲勃發,五六丈內勁風如飛瀑怒潮向外急迸,令人站立不牢,碎草飛揚中,眾女紛紛變色後退。這剎那間,一個緋色人影悄悄向後溜走了。

  君珂已進入林中,向東踉蹌而行,舉步維艱。他內腑受傷沉重,可說已經瀕臨六腑離位的境地了,頭腦昏眩,四肢無力,牽動了內臟,他痛得冷汗直流。

  這是向東面下山的叢林,人向下連跌帶爬雖不吃力,但卻易牽動內傷,令他痛苦難當。

  但他咬緊牙關強忍,不讓自己發出呻吟,扶樹牽枝,一步步向山下走去。

  他到了山下,左首北面山脊不太高,但林太密,看不見山上的景物。

  他腳下一滑,「砰」一聲栽倒在地,身軀向下滾,滾了三丈餘方被樹幹擋住。

  「天絕我也!老妖的功力委實駭人聽聞,我竟禁不起她全力一擊。」他伏在地下絕望地想。

  驀地,他清晰地聽到北面山脊上有人在說話,似在爭論。天!竟然是兩位小妹。只聽崔小妹說:「莊妹妹,不是我不信任你師祖爺,老妖們人多,他怎能照顧得了君珂哥?你不去我去,要死,我也要和君珂在一塊兒。」

  莊婉容接口道:「不成!我們如果轉去,君珂哥要怪我們的。」

  「在這生死關頭,怪我們我們也得去接應。」

  「好姐姐,你知道我是不願違抗君珂哥的任何吩咐……」

  「啐!這時候你怎想到這種蠢念頭。剛才大哥要你我逃命,你為何又敢違抗?怪!」

  「彼一時此一時……」

  「夠了,事急從權,是嗎?這時該從權了,走!」

  突然,狂笑聲如殷雷狂震,在天宇中振蕩不已。婉容大喜道:「師祖爺退了,君珂哥定然也平安離開啦!」

  君珂一咬牙,掙扎著站起,手扶樹幹,只感到滿天星斗。驀地,他心中一涼。

  一個緋色身影電射而來,突在他身前站住了,是六妹,一個第一次誘擒他的人。

  他踉蹌站穩,咬牙切齒地說:「林某還有餘力一搏,你不會太如意的。」

  六妹面泛憂傷,淒然地說:「林大俠,妾此來並無惡意,你被家師的蓋世神功摧枯大真力所傷,此生休矣!即使留得命在,這一輩子也將纏綿床笫。」

  「林某不一定廢定了。」

  「但願如此,願大俠迅速就醫,也許還來得及。只是,這兒往東折百里方抵靈溪,又百里方抵龍游,你怎支持得住?」

  「在下還可撐得住。」

  她探囊取出一顆朱紅色丹丸,淒然地說:「這是百轉金丹,可以支持三天而不使傷勢轉劇,而且可止住疼痛,增加精氣神三寶。妾只能為君盡此棉薄,願君早日恢復健康,這一生中,你是唯一令我佩服的人,日後,我只能懷念你,遙祝你平安。」

  她將丹丸遞給他,他不接。她強納入他的懷中,盈盈一禮,揮淚轉身如飛而去。

  他怔怔地站在那兒,喃喃地說:「摧枯大真力,此生休矣!天啊!那怎成?」

  驀地,遠處傳來兩位姑娘的尖叫:「君珂哥,君珂……」

  他一咬牙說:「我完了,我不能再見她們,我無法忍受她們的憐憫,不願看見她們的痛苦神色,我得避開她們,自己獨自承受苦難,我願分擔別人的痛苦,卻不願將痛苦分與別人。」

  他踉蹌向下走,十餘丈下面,出現了一個被山水沖成的土坑,已被茂草掩住,他一不小心,失足跌在坑中,只感到天旋地轉,體內一陣痛,「哇」一聲噴出一口鮮血,幾乎昏厥不起。

  「哦!這兒倒是個極好的藏身之地,我何不躲上一躲?」他喘息著想。

  他立即強忍痛苦站起,將坑口的草整頓好,直至外表已無法看出下面有坑,方躺在坑內喘息,漸漸調好呼吸,默默用胎息行動。

  ***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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