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鋒鏑情潮 | 上頁 下頁
八九


  「妞兒,別說得那麼難聽好不?我姓田的豈是耍無賴的人?看你行色匆匆,必有要事,願為姑娘效勞。」

  「讓開!本姑娘可要罵你了。」她臉上泛上了怒意。

  「呵呵!罵是愛打是親,你罵來聽聽看!」

  他愈說愈下流,已逼近五尺內,伸手可及了。她愈聽愈火,柳眉一軒,叱道:「滾!你這下流胚子。」

  「哈哈!有意思,有意思。世間萬事皆下流,能下流得看去像上流,才是天下的聰明人。姑娘的芳名,可讓在下一飽耳福麼?」

  他的腦袋向前伸,鼻翼猛掀,要飽嗅她身上令人沉醉的幽香,像條找到目的物的狗。

  姑娘忍無可忍,退後一步說:「如再胡纏,本姑娘要……」

  「叭叭」兩聲,他臉上挨了兩耳光,像大年夜放的爆竹,又響又脆。

  「哎……」他狂叫,連退五步,幾乎一下子坐倒。天!這花朵般的小丫頭,手上怎麼這般沉重?「哇」一聲,他吐出一口血水,血水中竟有兩枚大牙,真糟!他眼前看不見大太陽,卻看到黑夜的滿天星斗。

  他好不容易恢復了神智,一聲怒叱,伸手向姑娘胸前抓來,人如瘋虎前衝。

  小姑娘火起,真惱啦!右手疾翻,一刁對方腕脈,「順手牽羊」逮住了。但她不想被大男人沾身,順手向後一送,旋身就是一腿。「噗」一聲,掃中對方的肥臀。綠影一閃,她已遠出十丈外去了,向西如飛而去。

  金羽大鵬按理不會如此膿包,怎麼會被這種極平常的手法打得昏天倒地?尤其是那一刁一帶,任何練過兩天的小毛頭,也不會上當被制,太不可原諒了。

  也難怪他,一開始他便鬼迷昏了頭,毫不防備便挨了兩重掌,把他打得暈頭轉向,急怒之下前衝,像是送死。姑娘的身手本來就比他高明多多,出手快逾電光石火,他不上當才有鬼。如果姑娘要取他的性命,一百條命也完了哩!

  他「嗯」一聲,「噗」一聲仆倒在丈外,跌了個餓狗搶屎。地面塵土飛揚。

  他口中含糊地罵,剛要爬起。突然,一隻破草鞋踏上了他的脊心,像壓上了一座山,真氣一洩。

  「哈哈哈哈……」有人在狂笑,蒼勁的笑聲直震腦門。

  「王八蛋,你……」他伏地狂叫。

  「哈哈!我,我打落水狗。呵呵!你忍著點兒,你的屁股蛋肉厚著哩!著著著!」

  接著,鞭聲刺耳,「啪啪啪啪」連珠暴響,一鞭一血痕,一下一條肉,不但肉痛,連骨盤也似乎鬆動了,他想掙扎,不。可能,只能將腳亂踢。

  「哎……哎……哎……」他隨著鞭聲鬼叫。

  「別窮叫好不?偌大的一個男子漢,又不是小娃娃。你叫,我用些勁,你心裏面數就是,五十下,不多不少。」

  五十竹枝打完,他已叫不出聲了,臀部血肉模糊,褲裂如粉。

  許久許久,他勉強掙扎爬起,氣息奄奄,咬牙切齒往回走。自始至終,他沒看到揍他的人是誰,只聽到聲音而不見人,想報五十鞭之仇也找不到主兒。

  他回到雙港口,無影掌接到人大吃一驚,趕忙扶到內室上藥。皮肉之傷,沒有什麼不得了。武朋友的刀創藥最靈光,藥一上血止創合。他瞞下了在大路上調戲小姑娘的事,只說被一個不知名的武林高手賞了一頓毒打,靜靜養傷,口口聲聲要報挨揍之仇,在心中,他卻念念不忘摑了他兩耳光,扔他一記大馬趴的美麗小姑娘。

  「我要找到她,非把她弄到手不可。」他在心中狂叫。

  假使讓他知道,用竹杖揍他的人是四明怪客沈明昭,美姑娘是老人家的徒孫,他不被嚇破狗膽才怪。女人固然可愛,性命更可愛哩!要他冒生命之險去找小妞兒,弄到手,他敢?

  四明怪客懲戒了金羽大鵬,仍瘋瘋癲癲向前走。小姑娘就閃在前面一座樹林等著他,接到人她噘起櫻桃小口撒嬌說:「師祖爺,快點兒好不?這些人討厭死了,容兒要放開腳程趕。」

  老人家呵呵大笑,瞇著怪眼說:「我問你,半夜三更趕到江山,你怎麼落店?又怎樣去找那個小娃娃?是逐間搜客店嗎?別慌,他跑不了,那小子會溜,找到他我先給他一頓竹杖,五十下哩。」

  小姑娘跺著小蠻靴,扭著小腰肢兒,不依說:「不!又來啦!上次就是你老人家把他打跑。要不,容兒一個人走。」

  四明怪客怪眼一翻,怪叫道:「不成!你一個人走怎成?上次你幾乎吃了大虧,我老人家急得要跳河,不行,說打他,唬你的,我怎能打他?他說過要和我的徒兒徒孫打哩。說真的,這時趕往江山,也太晚了些。先找地方借借……喏!那傢伙狼狽地來了,我們釘住他,借他的地方馬虎一夜。」

  「不!這小畜生的地方定然夠骯髒。」小姑娘斷然拒絕。

  「你錯了,這些才是大戶人家,宅中定然有樓閣花園一類好宿處,裝神弄鬼把他們轟跑就成了。呵呵!看了他那狼狽勁,好笑。」

  來人是金羽大鵬,正往雙港口掙扎。他前腳踏入大門,四進閣樓也闖入了祖孫倆。

  這小閣樓原是無影掌柴國柱的一個愛妾的妝樓,但在去年秋間,主人不知怎地,平白無故失了蹤。無影掌大概對愛妾愛得入骨,人去樓空他痛苦得想上吊,自此封了樓,不許任何人進入移動樓中物體,所以一直空著。真好,祖孫倆一個佔前樓,一個據後樓,成了他們暫時的宿處。

  西客房在西跨院。一條走廊直達圍牆下,一排客房共有六間之多,但只有一位稀有的女客人,空蕩蕩的。

  近院落一面,第一間客房中,住的就是稀客華山紫鳳。

  這間客房甚為寬敞,明窗淨几,分為內外兩間,帳衾枕都是上好質料的新品。前後是板壁,粉刷得潔白如銀。大明窗內有堅實的活動窗門,可由內面開閉,外窗的萬字窗格貓可以破紙而入,人不行。看佈局,不可能設有坑人的小玩意。

  華山紫鳳以女兒身單人只劍行走江湖,起居飲食步步提防,十分小心謹慎,檢查各處之後認為安全,方放心睡了一覺,醒來時已經到了黃昏掌燈時分。

  因為她是一個堅強的女人,恥辱並未能將她擊倒,反而令她更堅強,心腸更硬。

  天黑了,僕婦替她掌燈,小丫環送來了洗盥用具,泡來一壺好茶。

  那僕婦年約三十餘,身上倒也修飾得乾淨俐落,嘴巴也夠甜,一面收拾房間,一面搭訕說:「吳姑娘,晚餐是開到外間來呢,抑或是到內廳與主母一同進食?老爺已經進城,不知為了何事奔忙,至今未見返回,也許被朋友留住了。」

  華山紫鳳心中正煩,信口說:「相煩大嫂,請將晚餐送到外間,賢主人如果返回,請來招呼一聲。」

  「姑娘吩咐就是,這就著廚下準備。對面內房中,有小冬梅姐妹倆住宿,如果姑娘有事,可著她們奔走。」

  小丫頭也笑嘻嘻地說:「小婢叫冬梅,如果有事,但請吩咐。」

  「謝謝你們關照。」華山紫鳳由衷地道。

  僕婦臨行,又含笑關照道:「待會兒老爺如果仍未返回,家主母即前相陪姑娘聊解客途之寂寞。」

  「請上稟賢上主母,不敢克當。晚間妾尚有要事待辦,來日自當專誠回謝。」

  不久,僕婦和冬梅將飯菜送來,五菜一湯,雪白的米飯,整治得十分芳香可口。僕婦告辭走了,留下小丫頭冬梅伺候。

  華山鳳心細如髮,她知道無影掌柴國柱不是個好東西,金羽大鵬更是個聲名狼藉的人,她必須小心謹慎。免得著了道兒,未進餐之前,她先服下一顆解毒丹,乘藥力尚未行開之前,將飯菜分出一份,向冬梅說:「小妹妹,來,你伺候我一天,辛苦了,先吃些兒,坐下吃啦!」

  小冬梅含笑拒絕說:「小姐,千萬不可,如果讓主母知道,不剝了我才怪。」

  華山紫鳳不由分說,一把將她拽過。按在凳上說:「不必害怕主母知道,有我呢,沒有人會知道。快!等會兒我還得勞駕你辦些小事。」

  小冬梅大概已先得到吩咐,略一推辭,便道謝捧過一旁小几上,自顧自吃光了給她的一份飯菜。


學達書庫(xuoda.com)
上一頁 回目錄 回首頁 下一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