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二三


  其實這也是偶然的事,三十年前他偶然放舟邵陽,舟泊青山之下,聽船夫說青山有一位謝大戶極為富有,而且為富不仁,家中珍寶如山。他不管富不富仁不仁,聽說有珍寶便動了心,上門拜望謝大戶,要看風色。謝大戶不是等閒人,一看便心中了然,頂豪爽,捧出一株上品血紅珊瑚,送與他作為神前供品。那時,珊瑚是最寶貴的禁品,三尺高的珊瑚,不多不少值黃金兩千兩。

  恰好碰上青城煉氣士情緒正佳,也就不為已甚,老實不客氣收下帶回青城,結下了這段香火情。

  這次師徒倆經過江西,順道跑了一趟青山,到得不是時候,謝家在頭天晚上家破人亡,二十四具屍體還等著官府前來勘驗。

  師徒倆先勘驗了一番,找到了遺下的黑龍旗。青城煉氣士一向不管武林是非,江湖的事他不了然。但他的徒弟不簡單,立即著手查訪。

  他的徒弟姓冷,名真陽,本是帶藝投師的小伙子,為人聰明伶俐,眼光過人。冷真陽能拜青城煉氣士為師,也是偶然,那是三年前的事。

  三年前,冷真陽十八歲,少年英俊,佼佼不群,懸劍遨遊江湖,不可一世,憑手中一把銀劍一襲白衣,以「銀劍白龍冷真陽」的名號,在江湖歷練闖蕩,手底下確有過人能耐。

  只是,他的身世和出身門派,諱莫如深,誰也不知道他的底細,更弄不清他的來龍去脈。

  世間事,一個緣字委實神秘難解,他能拜青城煉氣士為師,只有一個緣字可以解釋。

  青城煉氣士為惡一生,從未收過徒弟,二十餘年未蒞江湖,他靜中動了遊興,偶然到湖廣九疑訪友,回來時取道貴州返川,到了峨嵋碰上了一個不知死活的和尚,兩人為了佛道二教,鬥起口來。

  青城煉氣士確是張道陵的教下門徒,講的是奉神事鬼,煉汞燒丹,飛升成道登仙。那和尚挖苦他的教,說他們是邪魔外道,藉佛教而生,騙誆戒民,不倫不類。

  恰好冷真陽路過那兒,一時興起駐足而聽。他家中也供的是神道,對來自天竺的外國佛教不感興趣,愈聽愈不是味道,不由火起,一時性起,拔劍將和尚宰了。

  就這樣,青城煉氣士收他做了門人,帶往青城苦修三年,傳了他不少玄門絕學。

  師徒倆在江湖逛了一圈,到了青山碰上了謝大戶這樁事。冷真陽神通廣大,不消半月便將九華觀的底子摸清,引起了這一場大火。

  師徒倆站在火場外,直至大殿垮下方準備離去。

  青城煉氣士看實在找不到人可殺,便說:「這些傢伙們溜了,日後你留意些,遇上了那個天玄老道,斃了他。」

  「徒兒留心就是。」冷真陽恭敬地答。

  「我即往九疑山,何時返回青城,不一定。你在江湖歷練,多加小心,別壞了我的名頭。在你未煉成罡氣之前,最好別提起我。明年六月三十日前,你必須返回青城完成功候,我再傳授你日後稱霸武林的絕學。剛才那老道比你差了三成,為何不用天罡劍法制他?讓他接下了十二招,丟人!與人印證,可以用花招,免得讓人偷招盜藝。拼命,不是你死就是我活,出手制敵死命,乃是上上之策。記住了。」

  「徒兒謹記師父的教誨。」

  「你走吧,明年青城見。」

  冷真陽跪下大拜四拜,說:「徒兒去了,請師父保重。」

  他再拜起身,倒退出三丈外,方轉身走了。

  ***

  地道中,由於外面有青城煉氣士師徒在搗窰子,所有的高手全離開了。大火一起,老道都避入了後山秘室,機關已無人控制,發揮不了作用。

  君珂和崔碧瑤並沒有死,當然不會被石閘壓成肉泥。崔姑娘已挖下了兩方巨石,千斤閘也並非突然一墜而下的,被巨石頂住了。

  但君珂已受內傷,噴了兩口血,躺在閘下動彈不得。

  姑娘先前也嚇傻了,好半晌方回復清明。她拖了君珂,慢慢爬出了石閘,餵了他一顆靈丹,他方能活動。

  他連忙坐起說:「崔兄,你先走一步,我要調息半個時辰。」他還不知碧瑤是女人,真沒出息。其實也難怪他,他自小在深山裏長大,極少出山,一輩子除了他母親之外,沒見過女人。

  雖然踏入江湖已半月之久,在街上可以看到不少女人,但他沒和她們接觸,一無印象。

  崔碧瑤戴有頭罩,只露一雙眼睛,他又沒有時間去打量她渾身上下,怎知她是女人?不錯,她身上確有奇異的幽香逸出,卻並不足以證明她是女人;因為許多少年子弟,家庭處境好的,用香薰衣並非奇事,香並非女人的專有享受物。

  而且在這期間,他崔兄長崔兄短胡叫,姑娘也不否認辯解,更大膽地稱他林兄,他更沒留意啦!

  半個時辰中,姑娘提心吊膽替他仗劍護法,深怕有人闖來誤了大事。皆因行功療傷一事,乃是內家高手修為到家的絕學,可以將內腑納歸原位,驅出經脈中的淤積,十分管用。

  好則好矣也相當風險,如果受到外力干擾或打擊,即所謂真氣走岔,輕則傷勢加重,重則一命嗚呼,大意不得。

  姑娘知道他受傷定然不輕,不然也不會在危機重重中冒此風險,便在旁仗劍戒備,心中懍懍。

  半個時辰後,他霍然站起,笑道:「崔兄,謝謝你。」

  「謝我?」她莫明其妙地問。

  「是的,該謝你,你的靈丹乃是無價至寶,我感激不盡。而且,還勞駕你替我護法。」

  「啐!你怎麼婆婆媽媽地?算不了什麼,我還沒謝你呢,你是來救我的,該謝你才是哩!」

  「好吧!誰謝誰都是一樣。走!去看看那些受難的人走了沒有。」

  她有點生氣,氣憤地說:「早走了,全是些沒有心肝的人,不顧我們的死活,他們走他們的路。」

  君珂小心翼翼地向前走,一面笑道:「怪他們不得,誰不想先逃出死穴?咦!崔兄,這條路是天然石孔道,不是人工開闢的,風由前面來,怪冷地,可能前面是出口,快走。」

  「快走?不怕有機關麼?」

  「看光景不像有機關,快出去找老道們算賬。」

  轉了兩個彎,前往約十餘丈,君珂突然向壁上一貼,輕聲道:「有人來了,咱們正好找他們帶路。」

  姑娘功力比他差不了多少,也輕聲說:「有兩個,你我各擒其一。」

  「最好不用劍。」他笑答。

  碧瑤噗嗤一笑說:「你還恨我那一劍麼?」

  「恨倒沒有,但有點害怕;你的劍可削鐵如泥,亂晃一氣,我吃不消。」他也笑答。

  「你的劍夠重,也夠利哩!」

  「利倒不利,是定造的;我用不慣輕劍,重些趁手。」

  她突然伸手扣了扣他的膀子,低聲說:「你好雄壯,臂力到底有多少斤兩?」

  「不知道,五七百斤倒還馬虎。」

  「你客氣,那千斤閘力道何止千斤?」

  「不然,那是緩緩壓下的,如果突然掉下,不被壓成肉泥才怪。準備了,來啦!」

  兩名黑影已轉過前面壁角,向這兒摸來,一個說:「真糟!咱們走到秘道裏來了,要被發現腦袋準得搬家,但願沒人發現咱們才好。」

  另一個哼了一聲,憤憤地說:「怕什麼?逃命嘛!誰顧得了那麼多?要是責怪我們,未免太不通情理。」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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