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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四六


  「天下之雄也對付不了姓姬的,姓姬的把蘇州鬧得天翻地覆,如果好對付,他們肯花銀子請你們動手?老哥,銀子不會是從天上掉下來的。」

  「這不同,兄弟。」他為自己找理由:「他們是客,遠從京師來,人地生疏,英雄無用武之地,人手也不夠,沒有打聽消息的門路,當然奈何不了姬玄華。我們不同,天時地利人和佔盡了,強龍不鬥地頭蛇,何況姬玄華並不是有名氣的強龍。」

  「真的呀?你對姓姬的所知未免太少了。」

  「你知道多少?」

  「不多,只知道東廠專使提起這個人,一個個臉色泛青,船上船下戒備空前森嚴。昨晚,另兩艘神秘的快船已經走了,留在這裏的人卻大張旗鼓,有意吸引姓姬的,要你們本地的人打頭陣。老哥,你就沒想想可能發生的後果?」豬婆龍消息十分靈通,連專使秘密發舟的事也一清二楚,所說的話,的確沒有危言聳聽的意思,只是真實的情勢分析而已。

  「兄弟,你在危言聳聽。」白龍卻聽不進逆耳忠言,但也心中大感不安:「咱們人多勢眾,只要小心些,對付一個超絕的高手,也輕而易舉,何況一個初出道的姬玄華?放心啦!可不要滅自己的威風。」

  「好吧!兄弟當然義不容辭拔刀相助。」豬婆龍不得不表示支持,人多勢眾是事實,何況東廠專使向本府的治安人員提出要求,不答應肯定會有立即的危險。

  「那就謝啦!兄弟。」白龍拋開憂慮,臉上重新有了笑意:「咱們先派人到瓜州,只要盯上了姬玄華,咱們就成功了一半,另一半得看我們的了。」

  「很好,在瓜州一帶動手也方便些。」

  「咱們這就著手準備。」白龍欣然說:「事不宜遲,可不能讓江都弔客搶了先。」

  ***

  從江陰僱船,由於船型不同,官府核定的航區有異,船不能行駛漕河。船到達瓜洲渡頭,兩人提了行囊登岸,打發船駛走,兩人目送僱的船揚帆遠駛,確定不會落入眼線的控制,這才走向渡口關卡。

  即使是從鎮江來的兩府居民,也得在關卡查驗路引。兩人的路引早已準備停當,偽造得天衣無縫,不怕關卡查驗,行走江湖的人,有門路弄得到與真品相同的旅行證明。

  姬玄華仍用姬玄華的路引,一經過關卡,消息便以最快的速度傳出,他卻一無所知。

  算行程,東廠專使的秘舟,該已在兩或三天之前,從漕河口沿河駛向揚州,這裏是絕對安全的。即使生死一筆知道他看穿金蟬脫殼計追來,也將加快北上不在揚州逗留。他所要做的事,是盡快到揚州僱快船窮追。

  在這裏僱船,也可以至揚州,但繞走漕河太遠太慢,兩人決定走陸路,四十里算不了一回事。瓜洲鎮是揚州七大鎮之一,早年倭寇橫行,鎮築了城,形成江邊最繁榮的市集,自古以來就是江兩岸往來的咽喉,也是大江下游最大的渡口。

  已經是申牌時分,天色不早了,天宇中彤雲密佈,寒風刺骨。但兩人不意介天候天色,在鎮上吃了一頓滿意的點心,背了包裹就道,要趕到揚州僱船,在江湖行走,趕夜路是家常便飯。

  瓜洲是沖積平原,大道寬闊,路旁凋林蔽天,衰草萋萋一片蒼涼。

  走了十餘里,前後己不見行人。雲沉風惡,黃昏將臨,旅客早就各抵地頭未晚先投宿。途中經常有打悶棍背娘舅的毛賊出現,天一黑必須成群結隊往來,治安日壞,這裏也不例外。

  經常可以看到岔路,通向各地村落,或者通向某一座大戶的園林別墅,揚州的富豪在這附近置有別業。

  前面就是一條岔路口,北角矗立了一座八角涼亭,暮色蒼茫,得走近才可以看清亭內有人。

  說是人,卻又不像人。

  姬玄華倏然止步,口中發出警告性的冷哼。

  距亭口不足三丈,姑娘只感到徹體生寒,毛髮直豎,驚恐地攙緊了姬玄華的手膀,渾身顫抖。

  三個人形的黑影,並肩站在亭內,黑袍拖地,披下一頭及腰下的長髮,連面孔也遮住了,透過髮隙,隱約可分辨面部似乎只有兩個大眼眶,眼中也似乎閃爍著綠芒。與其說是三個人,不如說是三根黑柱比較貼切些,更像三個鬼怪,形象極為恐怖。

  「不要怕,有人在裝神弄鬼。」姬玄華大聲安慰:「我是此中行家,他們在班門弄斧。」

  「你們,見過真的鬼嗎?」一個刺耳的尖厲嗓音問,入耳令人心中發寒,絲毫不帶人味,不折扣的鬼聲,陰森冷厲令人毛骨悚然。

  姬玄華低喝一聲「走」!挽了姑娘飛掠而走,快逾電光石火,眨眼間便己遠出三十步外。

  三個鬼慢了一剎那,飛出亭撲了個空。

  「咦!」先前發問的鬼驚叫一聲,被兩人快速逸走的身法嚇了一跳。

  「有空再陪你們玩,今晚不陪。」前面傳來姬玄華的語音,身影冉冉而逝。

  「咱們估低了這兩個人,可惜。」扮鬼的人知道追不上了,向兩同伴說:「便宜了九泉三魔,估計錯誤,白白拱手,將賞金送給他們。」

  「走吧!三魔不一定能得手,咱們還有機會。」另一個扮鬼的人說:「最後到手的人,才是賞金的得主。」

  ***

  遠遠地,已可看到府城一些高樓的燈火,表示距城已在十里以內,兩人的腳程相當快。

  「大哥,那些人到底是何來路?」姑娘放慢腳步:「陰氣好重,不可能是劫路的毛賊。」

  「這條路最可怕的不是毛賊,而是那些地方豪強所豢養的不肖敗類,有機會就為非作歹,做些傷天害理的勾當,包括劫路謀財害命,劫財劫色。」姬玄華信口說:「如果把他們當作沒出息為饑寒所迫的毛賊處理,會吃大虧的。那三個扮鬼的人很難看出來路,是極為難纏的陰毒人物已無疑問,咱們犯不著在不知彼的情勢下,浪費工夫冒險打發他們。陰氣太重,因為他們是女的。」

  「女的?」姑娘一怔。

  「不錯,女的。」姬玄華肯定地說:「變著嗓說話,當心些便可聽出破綻。」

  「揚州有哪些女的陰毒人物?」

  「我很少打聽目標以外的人物,對目標附近的高手名宿倒還下過一些工夫。揚州不是我的目標獵食場,所以弄不清到底有些什麼人物。哼!希望她們不是沖我而來的。」

  「應該不可能,我們剛到呢!」

  「姬玄華大鬧蘇州的消息,傳過江的第一站就是揚州。」姬玄華加以分析:「人怕出名豬怕肥;有人計算姬玄華妄想名利雙收,是極為正常的事。我們在瓜洲鎮逗留了不少時間,渡頭查驗路引就可能洩露身分行藏。當然我希望是偶發事件,不加追究免誤行程。」

  「咦!那是什麼?」姑娘突然向前一指,訝然輕呼。

  「是兩個人。」姬玄華目力超人,黑夜中可看清二十步外路中的景物。

  「哎呀!」

  「一定是遭了毒手的旅客,怪的是身旁留有包裹。」姬玄華急走幾步,卻又倏然停下:「如果遇劫,包裹為何仍留在原地?」

  「也許天氣太冷病發,出了意外呢!」姑娘救人心切,急急奔向倒在路上的人。

  「要小心!」姬玄華跟上叮嚀:「剛才有人扮鬼攔路,必須嚴防意外。」

  是兩個村夫婦打扮的男女,手腳仍不時抽動。

  「人還活著。」姑娘放下包裹,立即將仆伏的兩男女輕輕翻轉,一捫鼻息,觸手處肌膚冰冷。

  這裏是大道轉彎處,凋林濃密,附近不可能有民宅,而且症狀未明,將人帶走醫治,半途人死掉可就麻煩啦!又不能見死不救。

  百寶囊中有救急藥物,兩人毫不遲疑分別檢查,找出病因才能對症下藥,救人第一。

  黑夜中哪能盡快找出病因?姬玄華第一個念頭就是進行壓胸助吸呼,先將病人救醒是當務之急。

  姑娘先摸摸婦人的頭部,觸覺比視覺靈敏得多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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