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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一一


  「長上,那……那不是我的錯……」鏡花妖哀叫:「是你們不斷擺……擺佈我,怪我公……公平嗎?」

  「不怪你難道怪我?別說了,你走,走得遠遠地,永遠不要到江南來,尤其不要接近蘇州。」

  「長上……」

  「你還不滾?」

  「可是我已無路可走……」

  「來人哪!」唯我居士大叫:「把她丟出去。」

  堂下四名大漢上來兩個,架住她往外拖。

  「韓姑娘,你再不趕快逃。」一名大漢善意相勸:「姬玄華即使不找你,東廠的老爺們也會找你的,吉凶禍福難料,自己找生路畢竟比等死好得多。」

  「天啊……我我我……」她叫號著被拖出門外。

  ▼第二十四章 一丘之貉

  臥龍街樂橋血案,屍體運走了一整船。

  是飛天豹子以巡撫署名義出面,以暴民餘孽暗中聚會,聚眾拒捕被殺名義結案的,駭人聽聞的大屠殺,讓三家走狗魂飛膽落。

  天下四大殺手集團排名第二的魚藏社,繼排名第一的黑龍會覆沒而消失除名。

  殺手集團是不會絕跡的,已經有人另組集團,準備取而代之了,畢竟這是有利可圖的江湖行業。

  飛天豹子與唯我居士走得相當近,同是本地狼狽為奸的一丘之貉,名義上飛天豹子負責治安,事實上得聽任唯我居士的擺佈,所分的贓也只有三分之一。但由於借各種名義陷害某些人,出面執行的人是飛天豹子。因此抄沒的金銀資產例交巡撫署充公拍賣,巡按衙門也從不翻案。這些抄沒的金銀資產,照例由飛天豹子這些人吞沒一半以上,難免令織造署的唯我居士眼紅,明裏雙方合作無間,暗中不無芥蒂。

  但與從京都來的東廠專使比較,飛天豹子與唯我居士,所採的立場略有不同。唯我居士與生死一筆關係比較密切些,也不得不向生死一筆表示忠誠。飛天豹子卻表現得桀驁不馴,排外的態度顯而易見。

  樂橋血案善後畢,飛天豹子依例前往唯我居士的公署,將處理的經過陳明詳情,洽商今後應變的對策。

  唯我居士趕走了鏡花妖,心裏正感到不痛快,對飛天豹子也就沒有好臉色,聽得心中焦躁不安,也心驚膽顫,臉色也就更難看了。

  飛天豹子不知趣,不時說出一些不滿和抱怨的話。

  「洪老兄,你可千萬不要再替生死一筆,出一些餿主意了,尤其是腳踏兩條船的把戲。」飛天豹子將攜來的案件卷宗收妥,稟告完畢牢騷順口而出:「船不動則已,動則鐵定會掉下水淹死的。」

  「你胡說些什麼?」唯我居士憤火上沖。

  「要鏡花妖疏遠姬小子,誘姬小子離境的是你。」飛天豹子不在乎唯我居士冒火:「派鏡花妖與生死一筆合作,再送給魚藏社派遣計算姬小子,也是你。弄不好,兩面都得罪了。姬小子把魚藏社的人殺得落花流水,下一個目標很可能就是你,我也跟著遭殃……」

  「你少給我胡說八道,這些事與我無關。」

  「是嗎?姬小子的主要目標,是生死一筆那些人,他必須先剪除羽翼。幹掉了魚藏社去掉右翼,下一個要剪的左翼就是你。洪老兄,不把生死一筆那些瘟神送走,你我就得準備挺刀挨劍了,想想辦法吧!老兄。」

  「我又能怎辦?」唯我屠士悚然而驚,壓下了怒火:「生死一筆那些人的事沒辦妥,是不會滾蛋的,我能趕他們走嗎?沒知識。」

  「他們到底有些什麼大事未了?」

  「我怎知道?反正杭州方面來了人,每個人都顯得神秘萬分,船上戒備森嚴,甚至虎丘的人也參與了。」唯我居士臉上湧起得意的神情:「哈!我看出一點苗頭徵兆了。」

  「怎麼了?」

  「他們可能要走。」唯我居士一拳搗在掌心上:「我發現他們有人去找荀東主。」

  「荀秋陽南貨行?」

  「不錯。」

  「這意味著……」

  「借荀秋陽南貨行的貨船上京。」

  「開玩笑,專使們有三艘座舟,會作賤自己改乘貨船受活罪?沒知識。」飛天豹子模仿唯我居士嘲弄的口氣,模仿得維妙維肖。

  「那可不一定哦!」唯我居士抓抓頭皮:「也許……也許敲詐荀東主,替他們運幾船南貨上京,或者……反正一定牽涉到錢,他們本來就公然走私。算了,這反正與我無關……」

  「何不打聽打聽?你與荀東主交情深厚,有利同肥,他不至於不上道緊閉上嘴。早些得到風聲,心裏是不是可以踏實些?去找荀東主吧!但願東廠的人早離疆界,阿彌陀佛!」

  李太監是蘇杭二府的主宰,江南地區的土皇帝。荀秋陽南貨行是江南第一大富商,如果不巴結李太監,恐怕早就抄家毀店了。唯我居士是常駐蘇州的走狗頭頭、當然更是荀東主巴結的第一號人物。巴結走狗頭頭的關係沒弄好,絕對不可能獲得主人李太監的青睞。

  過不了門子的一關,哪能見到主人?唯我居士如果向荀東主討消息,荀東主怎敢拒絕?

  「好,我試試看。」唯我居士意動。

  「不要試,去做,洪老兄。」飛天豹子用鼓勵的口吻說:「今天不做,明天……不,馬上就會後悔。」

  ***

  若要人不知,除非己莫為;有許多聰明人,自以為秘密做下的事,不會有人知道,只有天知地知。

  任何事如果牽涉到第二個人,想保持秘密談何容易?生死一筆與從杭州秘密抵達的人,鬼鬼祟祟進行秘密勾當,以為神不知鬼不覺,卻不知瞞不了有心人。

  秘密活動在胥門和閶門兩處碼頭進行,有心人也在暗中注視情勢的發展。

  戒備森嚴的小舟,總在天黑之後悄然活動,在上塘河往返,活動頗為頻繁。

  ***

  唯我居士有自己的家,在他們的自己人口中,稱之為下處,因為那不是他真正的家。

  他的家根本不在蘇州,眾所周知他只是一個孤老頭。據說他一生造孽太多,殺人如麻,早年綽號稱活閻羅,手中一把形如大劍的閻王令,重有十八斤,雙手掄動力道千鈞,不知殺死了多少人,所以無兒無女,花甲年紀孤零零還在造孽作惡,狡猾貪婪的個性愈老愈強烈。

  他居然想求菩薩保佑,卻放不下屠刀,出家又不甘心,所以做了居士。居士,也就是在家修行的佛門信徒,初一十五吃素唸經,不必出家做和尚四大皆空。

  他的下處,就在撫前街的街尾,是一座精巧的四合院,帶了幾個心腹住在一起,內堂養了幾個不三不四的女人,街坊稱他洪大老爺。

  在織造署忙了一天,花了半個時辰才回到撫前街下處。膳罷在廳堂召來六個心腹,交代一些涉及機密的事務,一再叮嚀必須秘密進行,最後一再強調,加強警戒嚴防意外,這幾天所有的人,最好少在外走動,因為昨天魚藏社的人遭殃,殺手餘孽很可能前來鬧事討公道。

  是他極力替東廠拉線,與魚藏社辦交易的,而他並不積極支持,態度曖昧反反覆覆,把鏡花妖交給魚藏社,引起一連串不幸變故,很可能引起一些殺手的不滿。

  再就是五嶽狂客那些人,那些俠義英雄們奈何不了東廠專使,把他當作洩憤的目標,不得不防。事實上自從五嶽狂客一群人光臨之後,最先引起衝突的人,就是織造署他那些爪牙,夥同巡撫署的走狗,興高采烈替東廠專使賣命,全力對付那些俠義英雄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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