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九八


  「無所謂膽大,不平則鳴。」飛天豹子憤怒地跳起來:「要逼人做力所不逮的事,有如謀殺。我飛天豹子在巡撫署混了四年,我不否認我得了不少好處,我也的確替官家辦了不少事,兩不相虧。我飛天豹子是一代之雄,離開巡撫署,我仍然是一代之雄,幹得不痛快我可以走,我一點也不戀棧,不要欺人太甚。你們可以指著毛巡撫的鼻子,罵他祖宗十八代混賬,他受得了,我飛天豹子不行。你們說吧!該怎辦我回去依命執行,不要擺天王老子的嘴臉給我看,誰肚子裏的牛黃馬寶多少分量,我飛天豹子一清二楚。如果不便說,你們明天可以揪住毛巡撫的耳朵向他下令,我聽他的,因為我拿他的錢。」

  飛天豹子真要發起橫來,生死一筆還真無可奈何,雙方沒有上下隸屬的關係存在,飛天豹子有權拒絕直屬長官以外的人下令。

  「你走吧!我明天找你。」生死一筆揮手趕人,不願再讓飛天豹子在此胡說八道。

  「我等著,告辭。」

  飛天豹子出艙,帶了在外面等候的四名手下,怒容滿面匆匆登岸走了。

  「萬大人,你逼死我們也是枉然。」唯我居士說話了:「休怪洪某直言,大人的舉措,有借刀殺人之嫌,這對誰也沒有好處,是嗎?」

  生死一筆在東廠地位甚高,大檔頭有官的身分,所以唯我居士稱他為大人,當然有諷刺的意味。

  東廠的惡賊,還真不便對織造署的走狗發威。

  巡撫署職司治安,織造署只負責織造工廠的安全。

  織造署走狗主要的任務,是向各州縣的富商、大戶、富農、仕紳等等敲詐、勒索、分攤捐獻、領丁勇追贓……就是不負責治安,有治安問題就找巡撫署,由巡撫署勒令一府兩縣的公人查辦。

  因此,生死一筆不便直接指揮唯我居士。

  「我無意借刀殺人,問題是總該有人辦事呀!」生死一筆為自己的立場辯護:「你們是主人,我們從京師遠道而來,人生地不熟,該不會讓我們盲人瞎馬般去找欽犯吧?你們全力投入,我們才能掌握機契出擊呀!」

  「解決不了問題,出動我們的人手無濟於事。」唯我居士當然瞭解事實上的困難:「大人,為何不出動生祠的那些人?」

  「不行。」生死一筆的口氣斬釘截鐵:「那些人責任重大,出了事大家不便。」

  「生祠根本用不著派人保護,幾個丁勇就可以勝任愉快,我真不明白……」

  「你當然不明白,如想明白,何不到杭州去問李公公?我奉到的密令,就是李公公親頒的。」生死一筆透露一些玄機,以表示駐守生祠的人責任是如何重大。

  「生祠另有秘密?」

  「你不必問。」生死一筆不耐地揮手:「魚藏社昨天死了四個人,毫無兇手的線索,已有意放棄對付費小魔的買賣,你幫我向他們施加壓力,不許他們打退堂鼓。五嶽狂客那些雜碎,聲東擊西四處搗亂,妨礙查緝暴民首惡的工作,癬疥之疾,有擴散為膿瘡惡疽的可能。洪兄,你多辛苦些。」

  「我會盡力,目下最令人擔心的是費小魔。」

  「還有更可怕的姬小狗。」

  「魚藏社不是說姬小輩已經死了嗎?已經過了十五個時辰,金花娘子的花蕊毒針,絕命期是十二個時辰,無人能救。」

  「我看靠不住,洪兄。」生死一筆冷笑:「生見人,死見屍,沒看到姬小狗的屍體前,我誰也不相信。能在一照面間,把貼刑官的四虎衛擊敗的人,區區漫性麻痹毒物,能要得了他的命?我得準備下另一步棋。咱們好好商量防險事宜,費小魔不是金剛,我不信對付不了他,不殺他誓不回京。」

  「要是讓飛天豹子聽到,他要哭了。」唯我居士苦笑:「你們晚一天回京,他就多做一天噩夢,看他那一臉霉相,確也可憐。」

  「他可憐個頭!」

  「你呢!為何躲到船上來?」唯我居士反唇相譏,畢竟與飛天豹子有四年交情,同在本地狼狽為奸,胳膊往裏彎,對來自京都的人本來就有反感。

  「本座自有用意。」生死一筆陰陰一笑,毫無愧色。

  ***

  這裏是土丘上楓林內的守田人小茅篷,楓葉已經飄盡,滿地紅葉枯草凋零。天一黑,據丘下望,沼澤區與遠處的大湖,遍處漁火,蟹燈星羅棋佈在夜空下閃爍。夜間是捕蟹的好時光,成群結隊的肥蟹,逐燈火而進網落兜,應該說撿蟹而非捕蟹,蟹隊的壯觀令人大嘆觀止。

  這裏也有小小的村落,三五間農舍便是一村,最近的小村也在三里外,這裏不會受到外地人的打擾。

  高黛姑娘對行功排毒幫不上忙,她負責到小村偷食物,幫姬玄華洗漱,巡邏警戒。

  她似乎完全變了一個人,魯莽暴躁的性情有了顯著的改變,擺脫了仗劍行道俠義千金的形象,蛻變成細心溫柔的小主婦,而且相當稱職。

  一連過了兩夜一天,薄暮時分,姬玄華的手腳已經可以略為活動了。

  天一黑,寒氣襲人。姑娘在遠處的村落,弄來了兩床棉被,還有燈檯蠟燭。

  一燈熒然,她細心地扶姬玄華躺下,用棉被將人裹住,溫柔地用腰巾輕拭因行功而沁出的汗水。

  「不許偷懶。」她笑吟吟地說:「你的手一定要練抓握,你辦得到,是嗎?」

  手裹在棉被內,練抓握應該很容易,但目下的姬玄華,五指仍難控制自如,不斷抓握需付出相當大的精力。抓握可以鍛煉筋骨的活動,可以影響全身氣血的運行。

  「你沒感覺出我在練嗎?」姬玄華的臉色已逐漸恢復紅潤,精神大佳:「我從小練功,從不需要家父母費心督促。家師說我是天才,天生異秉與眾不同,輕功飛逐二十里,血脈的搏動與心跳,僅比平時稍快些而已。常人奔跑百十步,心跳脈動的速度最少快一半。」

  「鬼話!」姑娘不相信:「馬狂奔二十里,血液也會沸騰。除非你偷懶,慢慢跑當然心跳不加快啦!我身輕似燕,連練三五次乳燕穿簾,眼中就快要看到滿天星斗了,心跳如擂鼓啦!」

  「唔!我現在就聽到你的心跳如擂鼓了。」

  「壞人!」她推了姬玄華一把,粉頰紅似一樹石榴花。

  先前她情不自禁地傍在姬玄華身旁,伸手輕撫姬玄華的髮結、耳朵、面龐,口中在說話,手上的異樣觸摸感,讓她的身軀到起奇異的變化,心跳自然加快,那種感覺像浪濤般,一陣陣從心底湧發,心跳一下,就推湧出一道瞬即遍及全身的熱流。

  經姬玄華一提醒,她急急忙忙收回手,本能地將身軀往外移開了些,那種異樣的感覺,反而更為強烈,全身一熱,有點手足無措,背轉身發怔。

  「小黛,你在想什麼?」久久,她聽到姬玄華溫柔的低喚聲。

  「沒什麼啦!」她重新轉過身來,支吾以對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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