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風塵歲月 | 上頁 下頁 |
四二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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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葛總領有事不克分身,老夫就是全權代表。」乾坤一劍傲然地說:「老夫奉命前來向貴社請教,不遠千里蒞臨敝地,不知有何要事?請芳駕明示。」 「本社在兩月前,便知道貴廠的人,僱請黑龍會替貴廠搜尋蘇州民變時,殺了貴廠專使的兇手,以後便音訊全無。月初,敝主突然發現黑龍會似乎已經不存在了。兔死狐悲,物傷其類。黑龍會是本行業中,首屈一指人才濟濟的大會,他們的不幸,本社大感震驚,誰知哪一天,不幸同樣落在本社頭上?本社認為,必定與貴廠有關,不調查個水落石出,日後本社也可能遭到同樣的命運,所以十萬火急派人前來求證,但不知貴廠何以教我?」 「老夫可以清楚明白地告訴你。」乾坤一劍鄭重地說:「迄今為止,本廠前兩批專使,的確以重金委託黑龍會,搜民變時殺了專使神劍晁慶的兇手,而且已查出姓費的兇手去向,但之後便突然中斷音訊,所有協同黑龍會行動的人,似是突然在世間消失了。最後傳回的消息,是從南京傳回的,那時本廠派出的人仍在南京活動,之後便斷了線索。至於他們遭遇了些什麼變故,誰也無法判定。咱們第三批趕來策應的人,耽在蘇州動彈不得,總不能盲人瞎馬亂闖呀!只能在這裏眼巴巴枯等。不管你們是否肯信,但卻是實情,敝上急得像熱鍋上螞蟻,比任何人都焦急。貴社目下是實力最強,人才最盛的會社,如果能接下咱們這筆委託的買賣,儲重金以待,請開出價碼來。」 「你們真的一點消息都沒有。」 「貴廠有天下四大殺手會社的檔案資料,特務遍天下,而且有官府的人支援,消息極為靈通,江湖大勢你們也一清二楚。解前輩,你要我相信?」 「你不相信,連本廠的人也不相信,但事實是咱們已困死在這裏,既不敢返回京師覆命,也不敢離開作毫無頭緒的追查。貴社突然出現蘇州,不啻給咱們帶來無窮希望,為了明瞭真相,貴社應該接下這筆買賣,是嗎?」 「這……」 「花紅的事,姑娘但請放心,貴社的聲譽極隆,老夫深信不會亂開價碼?」乾坤一劍心中大喜,有苗頭了。 「這樣好了,等敝社的主要執事人員到達,再派人與前輩聯絡,前輩有何意見?」 「要多久?」 「不出三天。」許彩鳳肯定地說。 「好,老夫即回覆敝上,靜候佳音。」 「屆時買賣是否接受,晚輩必定給前輩肯定的答覆。」 「一言為定,告辭。」 魚藏社南下瞭解事故真象,的確懷有兔死狐悲物傷其類的意念。如果黑龍會的消失,是出於東廠特務所為,魚藏社很可能成為第二個被消滅的目標,必須及時準備應變,免蹈覆轍。 既然東廠並沒玩弄陰謀消滅黑龍會,情勢豈不更為神秘複雜?任何一個江湖人,即使沒有利害關係,也會好奇地加以留意打聽。東廠既然願以重金僱請魚藏社調查真象,這筆買賣一舉兩得,何樂而不為?因此許彩鳳的口氣,已經明白表示不必洽商,接定了這筆買賣了。 東廠擁有天下四大殺手集團的資料檔案,因此天下四大殺手集團,就不敢接牽涉到魏奸的買賣,也不敢動諂媚魏奸的貪官污吏,深怕引起魏奸的報復。蘇州的織造太監李實,奸官巡撫毛一鷺和巡按徐吉,根基山門設在南京的黑龍會,就投鼠忌器,拒絕接受某幾位仕紳委託,要求殺奸官誅太監的買賣。 殺手集團所接的買賣,幾乎全是不義的。也只有不義的人,才會出得起重金花紅,做下謀殺對頭的不義勾當,殺手們只講利不重義。 *** 在最後面的第四家農宅的牛欄裏,旱天雷度過了難關。破曉時分,他以最強韌的求生意志,逃出了鬼門關,從死神的指縫中逃回陽世。 傷不嚴重,嚴重的是掌毒侵襲經脈,血的溫度不斷降低,循環的速度也因之而逐漸減弱。先天真氣需用強韌的意志力引導、驅動、力量不足就無法幫助心臟功能加強。血液流速減弱,經脈功能便會僵化,經脈未稍甚至會變異、壞死。 血液受掌毒侵襲而不斷冷卻,是他必須克服的最嚴重障礙。 他不知道自己身在何處,反正當他逐漸減感到不支,逐漸要被寒冷征服,逐漸產生濃濃睡意時,便停下來脫掉全身的濕衣,光著身子鑽進某一處隱密的地方,開始用他的強韌意志力,百折不回聚凝先天真氣,吸取天地的精華,忍受意識崩潰的可怕暈眩與痛楚,最後終於克服所有的困難,能夠運用度劫的玄功保住了心脈。心脈百脈復蘇,他得救了。 野獸受傷,會找一處隱密的地方舔傷口,靜靜地讓體內的生存功能修補傷處,等待存活或死亡。 人受了傷會向同類求救,動物不會。 他不是不想求救,而是無人能救得了他,而且幾乎可以保證,所碰上的人一定是要他性命的人。 天亮了,他正向體力漸復的途徑邁進。 他發現處身在村落旁的牛欄左近草叢,心中叫苦,如果被人發現聲張起來,後果可怕。 這時的他精力未復,需要衣褲、食物、飲料、什麼都需要,就是不需要碰上人,偏偏鬼使神差,不幸闖到有人的村落來了。 正打算強提精力離去,遠離村落可保安全。 禍不單行,糟了,牛欄旁出現了一個村夫,那是早起照料牲口的村農,牛欄的主人,一個樸實的莊稼漢。 「哎呀!你……你……你是人……」村夫看到草梢上有人頭出現,驚叫著向他奔近:「真的是人!你怎麼光著身子……像……像個鬼。」 他張開無神的雙目,仍然保持坐姿,軟弱得幾乎提不起雙腳,心中大感不安。 「我……我掉到河裏,衣褲都沖……沖失了。」他說話有氣無力:「大叔,你這裏是……」 「這裏是垂楊西村。」村夫膽氣一壯,走近摻扶:「哎呀!你的身子冷得像冰,你病得不輕,風寒入體卻不發燒,很不妙……」 「大叔可……可否給我一點熱湯水……」 既然已被發現,他只好硬著頭皮賭運氣。 「按理,我……我應該幫……幫助你。」村夫的臉上,出現恐懼的神情:「但……但村中有……有一群兇神惡煞似的男女盤據,他們對每一家的人丁,都盤查得一清二楚,不許任何人離村。目下突然多出一個人,我……我……我怕他們以為我有意隱瞞人口……」 他心中一震,暗叫不妙。 「那……大叔,你就別管我了。」他無可奈何長嘆一聲,知道強梁是怎麼一回事:「請不要聲張,就當沒看到我,以免替你家帶來災禍,你走吧!」 「我……我會設法替你帶碗熱湯來……」 「大叔,千萬不可……」 可是,村夫已經急急走了。 「老天爺!我得走,我不能連累這一家人。」他心中狂叫,吃力地掙扎而起。 *** 毫無疑問地,走狗們已封鎖了這一帶地區,假使走狗們發現這一家人幫助他,這一家人的下場令人不寒而慄,這些半官半匪的走狗,會做出天理不容的絕事。 好不容易爬行了十餘步,身後己出現了三個男女。 「難怪有人找上門來,果真有奸細伺伏在左近。」說話的大漢語氣充滿憤怒,「扮成這垂死的鬼樣子,妄想逃過咱們的制裁,哼!」 他深深的吸入一口氣,重重的頭栽入草叢中。 一些小獸小蟲,碰上危急的意外,應變辦法便是裝死,弱者的心態十分可憐。 現在,他就是不折不扣的弱者:呼吸似已停止,心跳極為緩慢無力,渾身冰冷,正是死了一大半的人。 ***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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