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風塵怪俠 | 上頁 下頁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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秋華冷笑一聲,陰沉沉地說:「我可不能不說。為人不忠不孝,不算是……」 「我不是他的女兒。」小琳暗泣著叫。 「什麼?……」 「小娟妹也不是他的女兒,更不是我的親妹子。敖忠是不是他的親生兒子我不知道,但寨中的妻妾美女中,確沒有敖忠的生母在內。老賊一生玩弄女人,整年吞服狼虎春藥,怎會有兒女?」 「鎮靜些,慢慢說來。」 「我懂人事以來,四歲前只知生長在很大很大的城市中,其他的事已記不清了,只記得母親是個會做針線的好母親。不知怎地,有一天我記不起從前的事了,滿屋子都是陌生的人,而屋子不是我從小長大的一間。我只會哭,嚇得幾乎一病不起。不知過了多久,住的地方又變了,有許多許多妖嬈的女人,其中之一便是我目下叫娘的母親。我只記得此後我又有了父母,從此衣食豐足,兒時的事逐漸淡忘,直至十年前方依稀記起斷斷續續,如虛似幻的兒時往事。我開始留心探聽,終於在一個老賊夥口中探出端倪,方知道我確不是敖老賊的女兒。」小琳半泣半數地說。 秋華長長地呼出一口長氣,喃喃地說:「生養之恩固然深厚,但養育之恩更為過之,十月懷胎辛苦不言可喻,十餘年養育成人談何容易?他雖然不是你的生身父母,但十餘年養育之恩比天更高。比海更深,你豈能昧天良……」 「你……你知道我親生父母是怎樣死的?我是怎樣成為他的女兒的嗎?」小琳用近乎瘋狂的聲音,以被掩口狂叫。 「對……對不起,我……我不知道。」 「我父一刀喪命,我母被他擄作玩物。我母為我偷生,條件是留我一命。老賊的女人不許與孩子親近,但答應留我一命。我母不足一年便不堪折磨撒手塵寰,我就此糊糊塗塗成了他的女兒。」小琳說完,已泣不成聲。 「真的?」秋華抽著冷氣問,他自己也感到問得笨拙。 「告訴我實情的人,是追隨老賊二十餘年的心腹,斷了一條腿,天良發現,十三年前在鳳翔府杜陽山老君坡慈雲寺出家,法名釋悟,今年已是七十歲的老僧,比敖老賊還年長十歲。為了查出我自己的身世,十年前我找到他,跪在佛祖面前,要他當著佛祖金身法相道出內情,他淚流滿面地說了。」 「我……我不知該怎麼說才好。」秋華囁嚅著說。 「拙夫追隨老賊十六年,他的身世比我更慘。他原來不姓張,姓杜,叫杜奇。他的父親杜天南,是南陽府的望族,世代書香,家財萬貫,富甲一方。十八年前,老賊帶了爪牙夜劫杜家,殺了個雞犬不留。拙夫年方十齡,躲在馬桶內倖免一死,看清了老賊的面目,再從官府口中知道老賊的名號,從此投師學藝,流浪江湖誓雪親仇。兩年後,皇天不負苦心人,他找到了老賊,投身賊夥,極獲老賊信任,卻無法為父母報仇,功藝相去太遠。血海深仇不共戴天,含屈忍辱十六年,無時不在作復仇的打算,誓必殺盡老賊全家,任何手段在所不惜。天可憐見,這次機會來了,沒想到被你看出破綻,你不死我們報仇無望。秋華,言盡於此,要殺我你就殺吧。」 秋華沉吟片刻,撇開話題道:「小琳,你能設法將虎梟的凝霜劍弄到手麼?」 小琳久久方會過意來,拭掉淚痕說:「你……你是說,你願助我一臂之力?」 秋華自然有所顧忌,不好明說,知人知面不知心,他不敢相信一面之詞,但從已知的情況看來,她的話相當可信。同時,敖老賊沒有派女兒前來相試的理由。老賊不知他身懷絕學,並未將他放在眼下,何必派人相試?但害人之心不可有,防人之心不可無,他必須謹慎。 「你的事我管不著,我是個貪心的人,看中了虎梟的寶劍,希望弄到手。」他避重就輕地說。 「即使你將劍弄到手,也逃不出四梟的掌心,你……」 「四絕劍陣雖然奇奧莫測,其實仍以凝霜劍為劍陣的主宰,遇上功力深厚的人,凝霜劍先毀對方的兵刃,其他的人方可乘虛傷人。凝霜劍到手,他們無奈我何。」 「老兇梟劍不離身,連糟蹋女人時也放在手邊,怎能弄到手?」小琳苦笑著說。 「老兇梟不除,孔公寨不知要枉死多少人,那……唉!別說了,反正我用不著擔心。」 小琳突然擰了他一把,滾入他懷中笑道:「你壞,你……」 「我?你……」 「你知道我可以人盡可夫,卻不知我志在辱及老賊的家風。你在逼我偷劍……」 「我並沒有……」 「好了好了,你明明是要我用美人計,是吧?」 「當然我並不希望你被老兇梟污辱,咱們不妨從長計議。」 ▼第二十章 陰溝裏翻船 小琳放肆地倒入他懷中,媚笑著說:「你不希望我受到老兇梟的污辱,請教,老兇梟連糟蹋女人時也將劍放在身側,除了肉身佈施乘機取劍之外,哪有偷劍的妙法?」 「琳姐,肉身佈施行不通的,即使你能偷到劍,也逃不過他的手下,你的藝業相去太遠。」 「你說怎辦?」 「入雲龍的朋友應該快到齊了,他們準備何時發動襲擊?」秋華轉過話鋒問。 「預定在端陽節的子夜。」小琳毫無機心地答。 「那該是後天晚上了。」 「正是。」 「他們有把握嗎?」 「很難說,但勢在必行,怕老賊悄然逃掉了。」 「為何不在路上截擊?」 「誰知道他走哪一條路?」 「敖忠不是走棧道入川麼?」 「你又上當了,老賊奸猾機警,加上毒爪搜魂助紂為虐,行事變化莫測。敖忠走棧道,取明修棧道暗渡陳倉的故事,吸引外人的注意,他自己帶著親信,一時心血來潮說走便走。也許走西安,從三陝入川,也許走棧道,也可能翻越斜谷故道,走漢中越大巴山入川,誰料得到呢?分開守候,卻又怕備多力分,攔不住枉送性命豈不上當?」 「有道理,老賊奸猾過人,心意難測,確是事不宜遲,必須及早下手。這樣吧,子夜下手未免太晚了些。」 「依你之見……」 「夜間搏鬥,很難發揮真才實學,一個三流人物,也許能在無意中擊斃一個一流高手。混戰中,也許你也可以擊斃入雲龍呢。再說,黑夜中脫身亦易,萬一老賊感到風頭不對,乘亂一走,天下茫茫,日後到何處去找他?所以我認為,端午午正發動襲擊,最為妥當。」 「但四梟和四大天王……」 「四梟如無凝霜劍,不足為害。四大天王有勇無謀,可以智取。」 「但虎梟的凝霜劍……」 「只要你能在午牌初正之間,將老兇梟誘至碾房左側的麥稈堆旁,我就有辦法將劍弄到手。」 「你?」 「我,萬無一失。」 小琳突然親吻他的臉頰,笑道:「有一天半的時光,我答應替你辦到。小心你自己,當然也請你照顧我。」 「放心啦!我再窩囊,也不至於眼看你受辱,是麼?呵呵!你該走了,快回去安慰尊夫,千萬不可對他透露口風,免得他吃醋壞了大事。」秋華笑著說,將她高高舉起向床口一丟。 小琳發出一陣輕笑,快樂地出房而去。 次日一早,僕人奉命前來召請秋華至秘室一行。在僕人的引領下,他到了池旁的小閣。 鐵筆銀鉤三兄弟早已先到相候,另有八名相貌兇猛的大漢。智多星也在旁,神情與平時並無不同。 「這人深藏不露,能屈能伸,毅力超人,委實令人肅然起敬。以孤臣孽子之心行事,事無不成,天將佑之,我得好好助他一臂之力。」他心中向智多星暗暗地說,有意無意地瞥了智多星一眼,智多星毫無表情。 行禮畢,鐵筆銀鉤請他就坐,說:「秋華,你坐下,今天請你來,有件事和你商量商量。」 「前輩有事儘管吩咐,晚輩恭候差遣。」他恭敬地說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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