學達書庫 > 雲中岳 > 風塵怪俠 | 上頁 下頁 |
九一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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「琳姐別誤會,我的意思是說,如果要和人動手,我是不是也該帶上劍呢?」他從容地說。 小琳大概被他一聲琳姐叫得心中十分受用,欣然地說:「帶不帶劍無所謂,我們帶你去看看四位道長演練劍陣,見識見識,走吧!」 他心中為難,真糟!偏偏在他要脫身的緊要關頭,兩個丫頭卻要他去看劍陣,看情形,事實已不容許他推辭,他先前還想利用兩位姑娘帶他外出,以便乘機脫身呢!他略一沉吟,舉步道:「好,劍不帶了,這就走,勞駕兩位向窗下的那兩位老兄招呼一聲。」 原來窗外隱了兩個監視他的人,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。小琳哼了一聲,撇撇嘴說:「別管他們,一切有我姐妹倆負責。」 演劍陣的所在,是後花園禁區。後花園佔地甚廣,除了使女僕婦之外,任何人不許進入,這是敖老賊的姬妾們玩樂的禁地。這幾天風聲緊急,姬妾們不再入園,四老道被安頓在園中的嫣紅閣,與外界完全隔絕。 穿過花木扶疏的花徑,鞦韆架的西首,是一座綠草如茵的畝大草坪,那兒人影隱現不定。 小娟挽著秋華的手,鑽入草坪北面的一叢花樹下,放輕腳步低聲說:「小心隱起身形,別讓老道們發覺。」 三個挨身趴伏在地,從葉隙中向外張望。 草坪中心,四老道穿一色火紅道袍,戴九梁冠,居然甚有氣概,只是相貌太過獰惡,不像是有道全真。四人都懸了劍,其中之一古色斑斕,雲頭所懸的劍穗是綠色,繫了一顆姆指大的祖母綠寶石。僅這塊寶石,大概可值三二百兩黃金。劍鞘隱泛青芒,似乎泛現閃爍著龍紋。 秋華心中一懍,附耳向小娟問:「娟妹,你認識西首那位老道麼?」 「認得,他就是虎梟罡風子,他的大風劍術十分霸道,號稱天下無敵。」小娟低聲答。 「他那把劍你知道來歷麼?」他再問。 「這……這倒沒聽說過。你知道?」 「假使他撤劍時有白芒,必定是傳說中的凝霜劍。」 「凝霜劍?沒聽說過嘛。」小琳接口。 「武林人知道這把劍的人不多。」 「你知道?」 「聽說過而已。」 「說來聽聽好不?」小娟問。 「那是十年前死在京師的前國子助教鄭孟宣之物。鄭孟宣在投效本朝之前,是替元韃子效忠的陳友定的記室,不但文才冠蓋八閩,劍術更是出類拔萃。陳友定敗亡,他浮海遠遁七海,憑手中的凝霜劍橫行西洋,後來返回樂清故居,轉而投效本朝,官至國子助教。由於他在海外滯留近二十年,精通西洋蠻夷語言,在國子監教授夷語。上次鄭和下西洋,所帶的二十四名國子監精通夷語的生員,皆是鄭孟宣親自調教出來的得意門生。他逝世不足十年,凝霜劍下落不明。如果虎梟的劍是凝霜劍,虎梟等於是如虎添翼。」秋華沉著地說。 有明一代,正是西洋學術東漸的盛期,這得歸功於太祖高皇帝的真知灼見,和永樂皇帝的向外擴張魄力。國子監置於洪武前三年,原稱國子學,洪武十五年方改為國子監。就學的生員網羅甚廣,有舉人貢生,有勳臣勳戚子弟,有外國生幼,不但教以明體達禮之學,更在禮樂射御書數之外,教以西洋夷語,以及邊疆語言。如果沒有國子監培養出來的人才,那麼,鄭和下西洋等於是聾子,怎能揚威異域?日後來華的利瑪竇、龍華民、湯若望、畢方濟、鄧菡、金尼閣……這些包括世界各國的洋人,也不至於在朝中做大明皇朝的官,傳播西洋學術了。 秋華的恩師是江湖怪傑落魄窮儒展波濤,原本就是個飽學窮儒,因此對儒林的人物不陌生,所以知道鄭孟宣其人和凝霜劍的來歷。 小娟大感驚奇,訝然問:「咦!你怎麼知道這些事的?」 秋華淡淡一笑,若無其事地說:「好小姐,別忘了我是個老江湖,老江湖如果不多見多聞,還能在江湖中混麼?」 「噤聲,聽他們說些什麼。」小琳低叫。 除了四梟之外,鐵筆銀鉤三兄弟俱皆在場。 虎梟緊了緊袍帶,傲然一笑,向鐵筆銀鉤說:「不是貧道誇口。這次咱們花了三載光陰,除了苦練本身的藝業外,更練成了霸道絕倫的四絕劍陣,足以橫行天下,這次重出江湖,貧道要改弦易轍,幹一番驚天動地的大事業,不再憑區區四個人偷偷摸摸作案,要廣羅羽翼,在各地設立秘窟,搗亂大明江山,方消貧道心頭之恨。敖兄,貧道這次鏟除入雲龍與華山老人之後,希望敖兄支持,咱們結生死之交,日後共圖富貴。咱們且將四絕劍陣演練一番,敖兄請看是否可當武林五老的進攻。」 鐵筆銀鉤向後退,笑道:「不瞞道長說,敖某為人唯利是圖,只要有好處,豈能放過支持的機會?兄弟有幸先睹為快,多謝道長讓兄弟見識四絕劍陣。」 四梟四面一分,虎梟留在原地背手而立,虎目炯炯仰望天際浮雲,突然呵呵大笑。 豹梟似乎並未站方位,懶散地背著手,悠閒地踱向虎梟的左後方,相背而行。 豺梟和狼梟的神態也相同,各走各路,悠閒已極。 虎梟的笑聲倏落,豹梟驀地一聲低嘯,回身以奇快的手法撤劍,回頭向虎梟的背影飛撲而上。 人影急閃,四人皆同時移動身形。 虎梟和豹梟相接的剎那間,突然旋身撤劍,白虹幻影,劍氣飛騰,身劍合一貼豹梟的身左錯過,劍虹疾吐。 這瞬間,兩人像電光石火般易位,撒出重重劍網,控制住對方的身後空間,假使這時有人跟蹤追襲,斷難逃過這突如其來的兇猛易位襲擊,必將喪身在突然錯出的劍影下。毫無還手餘地。 幾乎在同一剎那,豺、狼兩梟一聲低嘯,貼地盤進,截住兩端,長劍風雷俱發,冷電繽紛,如同狂風掠地,像是滾滾江潮。 陣勢先合後張,內外皆有劍虹吞吐,接著人劍不分,交叉旋舞如虛似幻,三丈圓徑內潑水不入。凝霜劍的白虹尤其狂野潑辣,宛若神龍舞爪,陣內劍影飛騰,陣外狂風乍起。 片刻,人影閃動中,傳出虎梟的一聲叱喝:「諸位請入陣。」 鐵筆銀鉤臉色一變,略一遲疑,不由自主恭敬地說:「兄弟遵命。」 聲落,向兩位拜弟舉手示意,徐徐撤下兵刃。 「咱們合力從一方攻入,上!」毒爪搜魂低聲說。 以真刀真劍闖陣,危險萬分,不是生死對頭,不會開這種玩笑。假使按規矩,擺陣的人不能傷入陣的對手,而入陣的人卻可放手施展,四梟未免太小看鐵筆銀鉤三兄弟了,難怪敖老賊臉上變色。 鐵筆銀鉤頷首示意,發出一聲低嘯,領先揮筆搶入,銀鉤接著遞出,突入陣中。六月飛霜在左後方,緊護著左後方的空隙,揮劍撲上。 毒爪搜魂在右後方,刀光一閃,奮勇跟入,前面的劍光突然暴退,接著傳來一聲長笑,兩側劍虹旋出,交叉鍥入,劍氣四合。 「錚!嗤嘎……」奇異的兵刃交鳴聲刺耳傳來,令人聞之毛骨悚然,頭皮發炸。 劍影倏沒,人影頓止。 鐵筆銀鉤三兄弟被困在當中,目定口呆。 四梟不規則地站在四面,看似毫無章法。 虎梟手中的凝霜劍近鍔處,被鐵筆銀鉤的短銀鉤鉤住,但劍尖卻斜點在六月飛霜的脅下。 鐵筆銀鉤的魁星筆被豹梟的劍錯出偏門,豹梟的劍尖反點在毒爪搜魂的左頸側。 毒爪搜魂的毒刀架住狼梟的劍,空門大開,狼梟的劍控制了中宮,劍尖正指向毒爪搜魂的咽喉下方。 六月飛霜的劍被豺梟壓在身側,豺梟的身形高不過三尺,左手按在鐵筆銀鉤的背後命門穴上。 七個人呆呆地站在草坪中,狀極可笑。鐵筆銀鉤三兄弟全被制住,屏息著目定口呆,做聲不得。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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